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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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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少婦一咬銀牙,掙扎下床,伸手從陸慧手中奪過匕首,舉手一揮,斬斷滿頭青絲,慘笑一聲,道:「爹爹心若鐵石,執意不認女兒,那也沒有辦法,但女兒已身侍白濤,生是白家人,死是白家鬼,海枯石爛,此心不變,爹爹再請受女兒一拜,聊盡我一點孝心,女兒還髮父母後,永不提生身唐門。」說罷,盈盈拜倒,叩了三個頭,站起身子,目光轉向陸慧,低聲說道:「孩子,苦了妳一日半夜,但我卻無一物還報妳,我知道身世可憐,從小就沒娘照顧──」陸慧目睹當前情景,早已感傷欲絕,再聽那少婦幾句話,那還能忍受得住,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陸天霖和方雲飛,也看得無限感慨,這兩個風塵豪客,竟都滿含著盈眶淚水。 只有「東嶽散人」神情仍是一片肅穆冷峻,靜靜站著,毫不動容。 那青衣少婦,把斬斷青絲匕首一齊交到陸慧手中,笑道:「孩子,妳把我這斷髮、匕首轉交給唐老前輩,記著,妳要親手交給他老人家收下。」說完幾句話,張嘴噴出一口鮮血。 陸慧接過斷髮、匕首,一臉茫然不解神色,正要開口詢問,那青衣少婦卻陡然轉身向外奔去。 「聖手醫隱」一橫身,攔住去路,道:「唐姑娘傷勢正重,如何能走得路,還是暫留寒舍,養息幾天再走不遲。」 青衣少婦停住步,怒道:「那個是唐姑娘!」左手一掌掃去,陸天霖被她掌勢逼得向旁一閃,青衣少婦卻藉勢衝了過去,縱身出門。 陸天霖呆了一呆,待他追出門外時,青衣少婦已走得沒了影兒,祇得重返室內,皺著眉頭,對「東嶽散人」道:「令嬡傷勢正重,她這一走,祇怕對她身體損害太大。」 「聖手醫隱」一面講話,一面暗中觀察「東嶽散人」神情,只見他臉色仍然一片冷漠,毫無憐憫之情,不覺心頭一震,暗道:「武林中都說此老冷僻寡合,看來當真不錯,對他親生女兒尚且如此冷若冰鐵,遑論和人論交。」 正當他心念轉動之際,突聽唐一民縱聲一陣大笑,目視室外,自言自語說道:「妳只管安心追隨那姓白的小子去吧!我成就妳最後一番心願就是?」說完話,轉臉逼視著陸慧,又冷冷問道:「妳可知道,她把斷髮、匕首,交給妳的心願嗎?」 陸慧雙手捧著斷髮、匕首,送到「東嶽散人」面前,怒道:「我知道,因為她不願再多和你講話,所以,要我把她斷髮、匕首轉交給你!」 此語一出,陸天霖、方雲飛雙雙大吃一驚,他們目睹唐一民冷僻性格,祇怕陸慧幾句話,招惹起他的殺機,趕忙蓄勢戒備,只要唐一民一發動,兩人立時出手搶救。 那知「東嶽散人」絲毫不以為忤,反而呵呵一笑,伸手接過斷髮、匕首,說道:「妳究竟還未脫小孩子氣,她要妳轉交我斷髮、匕首,故然有斬斷父女之情心意,但最重要的是要我把妳收到門下,天下武林道上無人不知我們唐家武功,一脈單傳,她要不還髮斷情,老夫這一生就不能再收弟子。」 陸天霖、方雲飛都在蓄勢戒備著,準備搶救陸慧,聽完「東嶽散人」幾句話,不覺面露喜色,心中暗道:「此老武功之高,當今江湖上敬若神明,慧兒能拜投在他的門下,報仇有日了。」他們心中正在歡欣當兒,卻聽陸慧牙齒咬得格格作響,嫩臉上滿罩怒意,大聲答道:「你對自己親女兒,就毫無一點憐惜之情,我不要做你弟子。」 「東嶽散人」微一怔神,怒道:「早知妳不願投我門下,我就不接妳手中斷髮、匕首,既然我已接到手中,那還能隨妳心意?願意我得收妳,不願意我也要收妳!」 陸慧揚了揚兩條柳葉眉兒,道:「我就不拜你做師父,怎麼樣?」 唐一民冷笑一聲,道:「那還能由得妳作主不成。」說罷,陡然一進步,點了陸慧穴道,挾住肋下,右掌虛空劈出,兩扇緊閉窗門,應手而碎,燭光搖顫復明,房中已不見「東嶽散人」去勢快如電閃風飄,陸天霖、方雲飛心念還未及轉動,唐一民和陸慧已蹤影俱杳。 陸天霖長長的吁了口氣,慢慢的轉過臉,望著方雲飛道:「慧兒能投到『東嶽散人』門下,實在是一段曠世奇緣,只是唐一民生性冷僻,處事偏激,喜怒極是難測,所以江湖上,都指言他是介於正邪之間的人物,慧兒外形柔和,骨子卻極高傲,和她母親當年性格,一般無二,不知他們師父與弟子之間能否相處得來?」 方雲飛暗然一嘆,道:「慧兒能得入『東嶽散人』門下,總算是她的造化,今後她能不能繼承唐門衣缽?以後他們師徒能否相處得來?依據武林規矩,我們不便過問,就是想過問,也管不了,只好由她去吧!」 陸天霖一陣默然,垂首不語,要知他和陸慧十餘年日夕相守,由小把她帶大,雖非親生骨肉,但對陸慧惜愛之心,早已深植,一旦離開,總覺有無限悵惘。 方雲飛見義兄,良久一語不發,知他心傷慧兒別離,隨淡淡一笑,勸道:「『東嶽散人』生性雖然冷僻,但我想他還不致作難自己弟子,何況慧兒玲瓏剔透,善解人意,剛纔我留心他替女兒療傷之時,神態間亦似有無限慈愛,大哥如思念慧兒,不妨常去看她。倒是有一件首要急事,眼下需得作個決定才好。」 陸天霖抬起頭,微笑問道:「你是說『陸地神魔』邱三波報仇的事嗎?」 方雲飛道:「不錯,慧兒既有了去處,大哥似無再留住松竹坪必要,不如把僕婦遣散,和小弟到武昌鏢局中小住一段時日,俟小弟打點打點,辭去總鏢頭之職後,陪大哥傲遊天下名山勝水,也好順便訪查訪查琪兒下落。」 陸天霖點點頭,道:「邱三波心狠手辣,再來松竹坪,勢必要放手燒殺,遣散僕婦避禍,不失上策,也免株連無辜遭劫。」 兩人當下議決,第二天陸天霖果然依言遣發僕婦,各贈重金,使其歸家,另謀生活,自己和方雲飛、「豫南雙傑」一起離開他安居了十年的松竹坪,縱馬下山,重入江湖。 四人行到襄陽「豫南雙傑」告別歸去,陸天霖、方雲飛也改走水道,由襄陽乘船,沿漢水放舟而下。 「聖手醫隱」自隱居松竹坪後,已十餘年未再在江湖上走動過,這次乘船南下,飽覽兩岸景物,頓覺心情一暢,他本是生性豪放之人,立時把胸中積存的一些憂愁,一掃而光。 舟行數日,到了武昌,方雲飛帶著陸天霖逕奔「神武鏢局」。 那「神武鏢局」本是湖北省中最大的一家鏢局,在江湖上極負盛名,主持這家鏢局子的主人,卻是一對艷麗如花的姊妹,方雲飛十年前投身「神武鏢局」只不過想藉鏢局中的關係,結交些武林朋友,再者想藉鏢局中的耳目,尋訪一個人的下落,那知他投身鏢局之後,卻被當時鏢局的主持人「子母梭」張子斌看出他是身負絕學的奇人,對他器重異常,方雲飛受了人家優厚的禮遇,自不能不為鏢局出力,在幾次奪鏢戰中大顯身手,仗手中一隻十三節亮銀軟鞭,力敗劫鏢匪群。「子母梭」張子斌見方雲飛武功才智均屬上選,隨介以總鏢頭重任「金翅大鵬」雖然數度婉辭,但無法推卻盛情,祇得答允下來。 就在方雲飛就任「神武鏢局」總鏢頭第三年上冬天,「子母梭」突然得了急症,臨終之前把方雲飛請到榻前,要他無論如何答應他,十年內不能離開「神武鏢局」十年後是否仍願繼任,聽由方雲飛自決。 「金翅大鵬」目睹張子斌病勢危殆,祇得當場答應「子母梭」帶著一份安慰的微笑,道:「我這病勢已無藥可救,在我死前能託得你這麼一個人,代我主持鏢局事務,完我心願,雖死何憾,只可惜我沒有一點酬謝,報答一場知遇。」 方雲飛細看鏢主病勢,極為沉重,心中甚是懷疑,因為「子母梭」張子斌平時身體異常健壯,何以陡然一病如是,依據他的觀察,張子斌也是內外兼修的高手,武功恐還在自己之上,這病勢來得於突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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