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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九


  “病钟离”严百川站定之后,面色祥和的说道:“你我一别数年,唐兄可好?”

  “东岳散人”虽是冷僻异常,但对“病钟离”却与众不同,恭手答礼,道:“多谢严兄关注──”说着话,眼光却对“铁胆纯阳”扫了两眼。

  “病钟离”素知唐一民冷漠好疑,随即捋髯笑道:“来,我来为唐兄引见引见,此人乃是小老儿盟弟,逸尘子余涤生。”

  “东岳散人”道:“原来就是‘铁胆纯阳’失敬失敬。”

  这时“玉蜂娘子”女儿,亦已走近。望着唐一民道:“替我娘报仇之事,我绝不急在一时,你既是有朋友来了,你和他们谈话好了,我可以等你──”

  “东岳散人”生性冷怪,一向自视甚高,“玉蜂娘子”女儿这几句话,在她实在是出于天真稚气。但在唐一民听来,却以为是一种侮辱,转脸怒视了她一眼,鼻子里冷沉的哼了一声,又转脸对“病钟离”道:“严兄素来深居简出,今日何故竟不辞千里,来到这荒山,不知可否见告?”

  “病钟离”双目微扫,看了看“玉蜂娘子”女儿,因为他在岳阳客栈的谈话中,已知“玉蜂娘子”女儿是一块未经琢磨的璞玉。此时不由心存爱惜,而且对唐一民也有了深厚友谊,不愿见双方有什么损伤。

  今见唐一民追问,也不隐瞒,应道:“唐兄与这位姑娘之事,苦斗无益,古人说‘相忍为福’不知二位能否容让一二?”

  “玉蜂娘子”女儿望着“病钟离”沉思了一阵,道:“不行,这是我娘的遗命,要我替她报仇的。”

  “病钟离”微笑道:“姑娘,你口口声声说要为你娘报仇,你娘可是真的伤在他手里吗?”

  “玉蜂娘子”女儿道:“自然是啦!”

  “病钟离”道:“那么你可知道你娘为什么和他结仇,又如何伤在他手呢?”

  “玉蜂娘子”女儿,眨了眨眼,道:“这我可就不知道啦──”

  “病钟离”笑道:“非是小老儿阻拦姑娘,俗语说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结,你年纪还小,得饶人处且饶人,我看姑娘与唐兄不要一昧争强斗胜了。”

  “玉蜂娘子”女儿摇摇头,幽幽的说道:“我不是争强斗胜,这是我娘唯一遗命,她跟我说了很多年很多年了──”

  “病钟离”截住说道:“姑娘,你令堂说的话就都一定是对的吗?我看姑娘还是三思而行。”

  “玉蜂娘子”女儿脸色一红,闭目微思,睁开秀目答道:“唉,我跟你没有仇,要不然你说我娘不对,我一定又要打你的。我告诉你,我娘对我说,要我除了唐一民,千万不可乱打人,她说很多人都一定打不过我,所以不能乱动手──”

  “东岳散人”老谋深算,他既已侦知“玉蜂娘子”埋骨巫山之处,已不想硬和“玉蜂娘子”女儿以命相搏。早存了退避之意,然后再重回巫山,找他心目中的宝物,故而“病钟离”现身劝说之后,他就静在一侧,以便找台阶下台。但他乃是极享盛名之人,平素又是刚愎、自负,现下听“玉蜂娘子”女儿当着别人之面,对自己绝不放松。为了自己武林声誉,自不能再作沉默,听“玉蜂娘子”女儿如此一说,立时一声冷笑,道:“好猖狂的丫头,不要说你,就是‘玉蜂娘子’那女妖魔亲自前来──”

  唐一民话尚未完,“玉蜂娘子”女儿娇躯一晃,已欺身到了面前,秀目圆睁,面呈薄怒,道:“说话不准辱骂我娘,再骂我可要打你耳光子了。”

  “病钟离”一见“玉蜂娘子”女儿跃身向前,怕二人又要动手,连忙也一点脚,拦在二人中间,正待劝说。

  忽然“东岳散人”对“病钟离”歉然一笑,道:“看来此事是非作了断不可,不然这丫头也绝不会死心,严兄也不必再跟她再费唇舌了。”

  “病钟离”道:“依小老儿之见,还是──”

  “玉蜂娘子”女儿不等“病钟离”话完,对他淡淡一笑,道:“我想你一定是个好人了,但是,你不要劝我啦,我娘是最最疼爱我的人,她说的话是不会错的,她要我杀他,想必他一定是个坏人──”

  “东岳散人”唐一民,行走江湖数十年,那里受过别人这等诋辱?圆睁二目,髭发俱张,一声怪啸,厉声喝道:“住口,不要说你,就是你那女魔头的娘再世还魂,我又何惧,哼!老夫岂是怕事之人──”

  “病钟离”长眉轩动,还想解劝,唐一民脸色一整,满脸冷漠,有若十月寒霜。对“病钟离”抱拳行礼,忽哈哈大笑道:“严兄盛情,兄弟心领了,但我唐一民自入江湖,怕过谁来,今日之事令人可恼,冤有头,债有主,迟早总有清了之日,有道是迟不如早,早不如现,现下能把它清了一下,也是一快事。”

  “病钟离”微摇皓首,说了声:“唐兄──”唐一民已左掌连摆,道:“大丈夫一言,驷马难追,兄弟我心意已决,严兄不必再说,多说无益。”

  “东岳散人”话至此处,一看“病钟离”满布病容的脸色更为难看。心知自己言词过重,不由大感歉疚,连忙接道:“我唐一民单剑走江湖,一向任性恣行,绝少受人恩惠。唯独昔年领受了严兄‘三清一天续命散’的厚赐,此恩此德,无时不耿耿于心,方才之言,一时失慎,得罪之处,还望严兄海涵。”

  唐一民微微一顿,又道:“既蒙严兄厚爱,还望原谅兄弟苦衷,免管这档事情,唐一民是生是死,都感激不尽──”唐一民话音未了,陡闻身后响起了一阵哈哈大笑。

  几人转脸看去,只见七丈开外之处,一块大岩石后,缓缓地走出四人。当先一人,身着蓝色儒衫,腰间却系了只酒葫芦,后面是一位着黑衫,须眉皆白的矮胖老者。再后,是一对英俊的少年男女,这四人正是“江南醉儒”“白眉果老”、傅玉琪及贞儿。

  “江南醉儒”踱着八字步,哈哈一阵大笑之后,道:“唐大侠快人快语,豪气如云,依我穷酸之见,这笔生意不是你病鬼承揽得下来,我看你还是──”话至此处,一笑而住。

  “东岳散人”一见来人竟是名满武林的“江南醉儒”高镜光,不免心中一震,但他乃生性孤傲之人。当即脸色一沉,道:“想不到为了区区之事,竟劳动几位高人,不远千里的追踪到这人迹罕到的深山,唐某人倒真感荣幸了,不过这是我唐某个人私事,实不敢惊动几位侠驾。如果几位有兴致,不妨替唐某作个见证,在旁观看,那唐某必然十分感激,要是想伸手管这闲事,不管为友为敌,都恕我唐某人不识抬爱──”

  “江南醉儒”望着“病钟离”笑道:“你可听清了吧,人家不领你这份情,今天咱们既赶巧遇上这种机会,正好见识见识饮誉江湖的唐门十三式伏魔剑法,来来来,咱们恭敬不如从命,赶快站到旁边,不要碍人手脚,落个自讨没趣。”

  “江南醉儒”与“东岳散人”虽无恩怨,不过他是一位游戏人间的儒侠,平日就有点不喜欢“东岳散人”那种冷酷、孤傲的作风。

  连日来见他和“玉蜂娘子”女儿之事,心里就知道这次准得吃这个丫头的亏,正好给他一点教训,是以话中便略带讽刺。

  “江南醉儒”嬉嬉笑笑的这么说了几句,唐一民那里忍受得了,当下一声长啸,高声说道:“高大侠所说不差,今天我唐一民赶上了机会,面对几位武林大侠,也只好现丑了。不过微末之学,高大侠几位不见笑,我就感激不尽了。”

  顿了一顿,又道:“我唐一民生平作事,绝不拖泥带水,这件事乃是我唐某人私人恩怨,自应由我唐某一人承当,不敢劳动任何一位武林高人。几位如若信得过唐某这几句话是由衷之言,不插手在我私人恩怨里,那是我唐某求之不得之事,若果几位怪我唐某今番的决胜,是以大压小,有违什么武林规戒之处,要为武林伸张正义,那也是唐某无法躲避得了的事,唐某无话可说,也绝不推诿,必尽所学,奉陪几位,纵令我溅血五步,绝无怨恨,我唐某言尽于此,只听凭几位尊意了。”

  “江南醉儒”一晃脑袋,哈哈长笑,摆着方步,缓缓移动了两步,笑道:“了不得,了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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