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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这十余丈方圆的“红花潭”中,虽然坐着七人之多,但却静得听不到一点声音,但闻四面峭壁之上,遥遥传来阵阵松涛,和火燃枯枝的声音。

  贞儿年龄虽不大,但烹饪之术却十分精熟,但见她两支粉嫩雪白的小手,不停的挥刀摇铲,不大工夫,已作出来七八样海味珍馐。

  她停下手望着傅玉琪笑道:“菜已快做好啦!你快些把酒打开吧!”

  傅玉琪看着她烹饪海味的熟练手法,心中异常敬佩。

  心想赞她几句,但因碍于师父和那白发道姑在侧,不敢肆意出口,只把两道眼神投注贞儿脸上,微微一笑。

  贞儿扮了一个鬼脸,脸上满是欢愉之色。

  好像她已从傅玉琪那眼光之中,获得了无限安慰,盈盈一笑,把那烧好的海味,分成三份,分送在三个大突岩上。

  傅玉琪打开了取来的一坛佳酿,登时酒香扑鼻,他虽是素不饮酒之人,亦觉着此酒浓香醉人。

  罗乙真闻得酒香,早已垂涎欲滴。

  倏然睁开双目,笑道:“琪儿,快给我倒碗酒来,瞎老儿已经十余年滴酒未进,现下闻得酒香,实难再忍馋涎!”

  傅玉琪依言倒了一大碗酒,送给师父。

  罗乙真举酒欲饮之际,忽见盛酒的那大碗中,反映出半轮残月,摇摆不定,数十年前往事,陡然间重现心头。

  他目光凝注在酒杯上,望了一阵,黯然一声长叹。

  这种意外的举动,只看得傅玉琪愣在一侧,进退不得。

  忽听那白发道姑吟道:“半世青春付一剑,满头白发尽相思──”

  罗乙真举杯一饮而尽,笑道:“冷笛一声伤往事,至今双目不看人──”

  白发道姑忽的展颜笑道:“昔年‘千愚书生’负气临去之际,声言要穷毕生精力,研创制服神剑、铁笛之学,现下他遗留的三部宝笈,传言已相继出世,只不知究竟落在什么人的手中?”

  罗乙真叹道:“那‘神龙’‘飞虎’两部宝笈,虽有出世之传,迄今未闻得落入什么人手,但那‘灵蛇’宝笈确已被‘九阴蛇母’莫幽香得去,其间辗转易人,连经变故,只可惜我得讯较晚,又正在坐关之期,不能亲下黄山一行。首徒龚奇又遭人暗算,落得聋哑残疾,难托重大之事,只有派琪儿下山一行,并由他师兄随往相护,琪儿功力虽浅,但已尽得我七十二式“大罗笛招”之学,只要莫幽香不亲临武昌,料想不致落败,那知事出意外!‘九阴蛇母’派取宝笈门下,还带了一支罕见毒物‘金翅蜈蚣’。琪儿被那蜈蚣腹毒喷伤,几乎送了性命,幸得遇上他父亲昔年两位知友相助,赴东岳求得‘东岳散人’的‘人面蜘蛛’疗好毒伤──”

  静心道姑接道:“我久闻‘东岳散人’唐一民生性怪癖,不肯和武林同道交往,岂肯以‘人面蜘蛛’相借?”

  罗乙真笑道:“天下事无巧不成书,如以唐一民生性而论,别说借他的‘人面蜘蛛’,就是擅入他的‘红叶谷’中一步,也不肯替人稍留余地─。”他微微一顿,简略的述出了傅玉琪疗毒经过之后,又长长叹息一声,道:“琪儿虽得那‘人面蜘蛛’疗好‘金翅蜈蚣’腹毒,但只怕因此要引起‘东岳散人’的误会,看来此事仍难免一场纷争!”

  静心冷笑一声,道:“我久闻东岳唐门十三式伏魔剑天下无双,早已存心见识见识。他如真敢找上白象崖来,正好借机会领教他一下伏魔十三式剑招绝学。”

  罗乙真笑道:“唐门十三式伏魔剑招,虽然驰誉武林,但如何能和你流云剑术相比?‘东岳散人’虽然狂傲,但我料他还不敢真找上白象崖来。”

  在两人谈话之间,贞儿和傅玉琪早已借机把酒菜分摆好三块突岩之上。

  罗乙真举杯笑对陆天霖、方云飞,道:“我们只顾忆谈往事,冷落了两位佳宾,瞎老头子先自罚一杯酒吧!”

  陆天霖、方云飞同时微一躬身,说道:“老前辈这等谦让,晚辈们如何敢当?”

  举杯就唇,一饮而尽,只觉满口浓香,直下丹田,不禁暗机好酒。

  罗乙真又斟满手中酒杯,笑对静心说道:“这杯恭喜你穷通了二师叔‘流云剑法’。半世岁月,总算没有白白渡过,也堪告慰二位老人家在天之灵。”说完话,脸色忽现黯然,一举手又饮干杯中佳酿。

  静心道姑也陪了一个干杯,笑道:“数十年来心中疑窦,今宵间已思解透澈,眼下只余一事,我还不太明了,就是两位老人家,何以会在同日同时,双双飞升?”

  罗乙真微微一叹,正待答言──

  忽听贞儿叫道:“人家辛辛苦苦做的海味,师伯连尝都不肯尝尝,早知如此,我就不做了。”

  陆天霖等听她一嚷,赶忙举起筷子,吃了两口,果是色香味美,不禁赞不绝口。

  贞儿听几人交口称赞,登时泛现满脸欢愉之色。

  静心道姑却回头望了她一眼,低声叱道:“十几岁的孩子了,怎么还是不懂一点规矩?再要多嘴,当心责打!”

  她脸上浮现的笑容,被师父一叱,立时消失,嘟起小嘴巴,静静的坐在一侧。

  罗乙真笑道:“贞儿这烹饪之术,的确是高明,自难怪她要嚷──”

  一面称赞,一面又吃了几口,接道:“小小年纪有此手段,非有绝顶聪明,绝难办到,想她必已得你衣钵传授了!”

  静心叹道:“这孩子聪明有余,定力不足,喜鹜旁学,博而不精,只怕难望大成!”

  罗乙真道:“年轻孩子,难免爱玩,俟其稍长,当可改正,以我看她天赋资质,都要比琪儿高出很多,再有十年,可期尽得‘流云剑法’秘奥。”

  静心微微一笑,道:“我昔年常听家师谈起大师伯的无极气功,最能使人消虑杂念,聚神专志,如果你肯相授,或可潜移她务杂本性。”

  罗乙真一叹接道:“如有必要,我绝不隐技自珍,只是女孩子不宜习这种内功,好在来日方长,也不必急在一时。”

  说罢,又喝了一个干杯。

  静心一皱眉头,道:“你心中好像有事?”

  罗乙真道:“难道二师叔飞升之时,当真就没有遗言告诉你千愚师叔之能吗?”

  静心道:“那夜师父召我之时,已似难再支撑,勉尽余力,替我把‘流云剑法’中精奇之学,重又解说一遍。‘奔雷三剑’还未讲完,人已闭目仙去。我当时本想去求大师伯相救,那知在途中遇上了你,受你一番奚落,一夜间恩师仙去,知友变心,这两番打击,我那里能受得了,回家去大哭一场──”话至此处,忽现沉郁之色,略一停顿,才接道:“当时我实在恨透了你,不止是你,就是大师伯,我也是一样的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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