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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傅玉琪已听出了陆天霖的声音,睁开眼睛,叫了一声:“伯父!你见到我大师兄没有?”

  “圣手医隐”缓步走近他身侧,答道:“你大师兄正在到处找你!他──他大概──”他本是光明磊落之人,一诺千金,生平很少骗人。但此刻形势迫得他,不得不说谎言,要说时心中又甚不安,一时间张口结舌,大概了半晌,还未说清楚。

  那少女只听得一颦黛眉,嗔道:“你这人是怎么了?一句话半天都说不清楚,今日午时,我在这山峰上,还见到你和另一个人在一起。”

  陆天霖只感脸上一热,接道:“你大师兄,和你方叔叔都在找你。”

  偏是傅玉琪正在心急之时,无暇揣测他的心意,急声接道:“我大师兄现在什么地方?”

  陆天霖被他问得一怔,道:“他和你方叔叔到别处找你去了。”

  傅玉琪望了那半裸少女一眼,道:“这女人武功很高,我大师兄不来,只怕救不了我!”

  那少女娇媚一笑,道:“只怕你大师兄来了,一样也救不了你。”

  傅玉琪冷笑一声,道:“我大师兄功力深厚,你岂是他敌手!”

  那少女毫无怒意,仍然带着盈盈浅笑,道:“你大师兄比‘东岳散人’唐一民如何?唐一民我都不怕,还会怕你大师兄不成──”她忽然幽幽一声长叹,道:“其实我对你有什么不好,你却好像和我有深仇大恨似的。”

  傅玉琪怒道:“那个和你讲话,你在接什么口?”

  那少女连受傅玉琪叱责,陆天霖十分担心,只怕激起她心头怒火,陡然出手,傅玉琪伤势正重,自是毫无抗拒之力,自己又不是敌手,一言错出,两个人都要横尸溅血,不想那少女毫无一点怒意。

  陆天霖心中甚觉奇怪,这少女始才和慧儿那位盲目师叔动手之时,言词咄咄,傲气凌人,此刻何以会变得这等温柔?在傅玉琪怒声叱责下,竟然一语不发,而且粉脸上仍带着盈盈笑意,毫无愤慨之感。

  只听傅玉琪长长叹息一声,道:“伯父你快退出石洞,找我大师兄来救我。”

  陆天霖心中暗道:“你这不是孩子话吗?要我出去找你大师兄来救你。我只要一离开,她不会追着我出去。我既然打不过她,自然要伤在她的手中,那还能去找你大师兄?”

  他这心这样想着,但未说出口,摇摇头,笑道:“你大师兄如果找不着,自然会回到这。我们在分手之时曾言明仍在这会齐,眼下先不要着找他,在说这等深山之中,找人也非易事,你倒是怎会认识了这位姑娘,会和她一起到这石洞之中?”

  傅玉琪望了那半裸少女一眼,道:“我根本就不认识她,哪会和她一起来此。是她点中我穴道,把我掳到这石洞中来。”

  陆天霖问话目的,是想从玉琪口中探询出这少女来历,不想傅玉琪却未听懂话中含意。

  他侧脸望了那少女一眼,见她坐在一侧静静的听着两人谈话,脸上毫无怒色。胆子一壮,继续问道:“你们相处了一日一夜之久,对这位姑娘的出身姓名,总该知道了吧?”

  傅玉琪冷笑一声道:“哼!我才不问她出身姓名,就是她说给我听,我也不听。”

  陆天霖摇摇头,道:“你们在这一日一夜之间,就没有讲过什么话吗?”

  傅玉琪已从陆天霖神情之中,看出了他的心意,缓缓答道:“我们很少谈话。”

  那半裸少女一直在静静的听着,此刻突然插嘴接道:“我跟你讲话,你不肯理我,那有什么法子?”

  陆天霖生怕两人吵了起来,因为有他在此,怕那少女当人之前,一时难忍羞愤之气,把事情闹得不堪收拾,连忙接过话,道:“他不是不肯理你,只因他身受了‘金翅蜈蚣’腹毒,心情不好,不愿说话。”

  那半裸少女啊的一声惊叫道:“什么?他中了‘金翅蜈蚣’腹毒?”

  傅玉琪怒道:“我中了‘金翅蜈蚣’腹毒与你有什么关系?就是我死了也不要你管,哼!多操的什么闲心?”

  那少女又被他一阵冷嘲热讽,忽的面泛羞红,樱唇连连启动数次,但却未说出一句话来,终于缓缓的垂下粉颈。

  陆天霖担心傅玉琪再说下去,会激起那少女心头怒火,赶忙打圆场,道:“姑娘不要有什么难过,要知一个身受绝毒之伤的人,脾气难免躁急!”一面说话,一面以目示意傅玉琪,不让他再说下去。

  那少女慢慢抬起头来,粉脸羞红未退,忽然展颜一笑,道:“嗯!我要和他一样,只怕我早就──”话说一半,似乎觉出不对,倏然一笑而住。

  傅玉琪已冷笑一声,接道:“你要怎么样?哼!我傅玉琪岂是贪生怕死之人。”

  那半裸少女刚刚开展的笑靥,被他一句话顶的笑容顿敛,两眉微扬,眉宇间现出怒色,她似是已难在忍耐傅玉琪的频加恶言。

  陆天霖看出事态愈来愈严重,傅玉琪再二再三的对那少女不留余地,已使她无法忍受。

  处此情景“圣手医隐”不得不以最大的忍耐,排解圆场。因那少女只要一出手,他和琪儿,都难逃命掌下,自己一死虽不足惜,但琪儿却正如初升旭日,远景未可限量,何况他还身负一笔血海深仇,如果今夜,两人都送命在这石洞之中,不但琪儿无法手刃亲仇,而且武林之中,再也无人知道杀死琪儿父母的真正凶手是谁了。是以,他不能死,琪儿更不能死。

  他念转心决,也就不过一瞬之间,摇摇头叹口气,对傅玉琪道:“琪儿,你怎能这样对人?”

  那少女听得陆天霖出言相护,心中甚是高兴,欢愉之色,溢于眉宇,盈盈一笑,道:“嗯!他自到这石洞之后,就不肯和我说话,我问他遭受什么毒物所伤?他也不肯告诉我,其实,我对他毫无存半点恶念,唉!”一声长长的叹息过后,脸上忽现黯然之色。

  傅玉琪冷冷的看了那半裸少女一眼,道:“谁要你来管我!我傅玉琪是堂堂大丈夫,岂肯和你这下流女人,同处在一座山洞之中,哼!要不是我身受剧毒,难以和人动手,早就把你击毙掌下了!”

  那半裸少女怒道:“你不要随口乱骂,我哪下流了?”

  傅玉琪道:“一个大姑娘家,赤身露体的,不穿衣服,难道还不算下流?”

  那半裸少女低头看看自己雪肤玉肌,忽然脸泛羞赧之色,道:“就是为这个吗?你怎么不早说呢?我从小就和娘住在那人迹罕到的大山之中。那地方从没有人到过,我娘每天打坐,没有时间给我做衣服穿,何况那地方也没有布绢针线之类。所以,我从小就赤身长大。我娘怕我冷,就找些兽皮给我作些衣服披上,后来我娘死了,就没有人再管我了,她在临去之时,拿出这一条白围巾,告诉我说,要我承继她的衣服,今生今世,不准我穿着衣服──”

  说到此,微微一顿,又继续说道:“唉!我从小就赤身长大,从没见过穿着衣服的人,我娘活的时候,我也是这种打扮,她死时就把用得东西交给了我,待我离开久居的深山之后,看到了人间一切,原来不管男女,都得穿着衣服。我本想和别人一样的做些衣服来穿,但想到我娘临死有言,又不忍违背她的心意,所以就没有去作衣服。我在江湖上走了半年,知道了很多事情。像我这样不穿衣服的人,要是被人看到了,一定觉得很奇怪。只好昼隐夜出,好在我从小生长之处,都是山石林木,养成了在树上睡觉的习惯,也不需投宿客栈,就这样我这在江湖上飘荡了一年多的时间。”说至此一笑而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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