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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云飞也不禁虎目泪落,仰脸长叹一声,全身不住抖颤。

  陆慧哭喊一声:“爹爹!”一个纵身,扑跪地上,抱着“圣手医隐”双腿,泣道:“爹!我是你的女儿,你恩养了我十几年,不要说,不要说,慧儿不要知道身世了!答应我吧!爹爹!”

  陆天霖充满悲伤的脸上,现露出慈爱的微笑,扶起陆慧,道:“孩子,这件事不管早晚,总是要告诉你的,你方叔叔肯投身到‘神武镖局’也是为你的事,他对你关怀爱护,比你伯伯有过之而无不及。”

  陆慧伸出一只白玉般的小手,拂着陆天霖颚下长髯,嗔道:“爹爹,我不要你当我伯父,慧儿是你的女儿!”

  陆天霖笑道:“孩子,我实在不是你父亲,过了今天晚上,我就把你身世告诉你,但你必需要听伯伯的话,不许太过伤心,现在先让伯伯替你这位婶婶疗治伤势,慧儿,说不定你将来要报这一身血海深仇,都要得你这婶婶助力。”

  陆慧只听得全身打了一个冷颤,刚刚干了的泪痕,又被泉涌的热泪流湿,但她却强忍下没有哭出声来,依言退后了两步。

  陆天霖转脸看时,不知何时那青衣少妇已经清醒过来,双目微睁,凄婉一笑,道:“我伤得很重,只怕无法救得了,两位不要多费心啦!”说罢,又闭上眼睛。

  陆天霖微一怔神,心中暗自忖道,此人功力果然深厚,看来还有希望救得!

  心念一转,立时又动手详细的检查了她内外伤势,亲自动手配了一剂药煎好,让陆慧替她灌下后,道:“慧儿,你好好守候这,这剂药能否生效,还很难料,如以她伤势去看,救治之望,异常渺茫,但她内功精深,大异常人,也许能够救得,如果到午夜时她还未清醒,我再试行一用金针过穴之法,看看能否救得。”说完,和方云飞一齐退出。

  静室只余下陆慧伴守着仰卧病榻上的青衣少妇,慧姑娘虽只有盈盈十三,但她因缺母爱照顾,促成了她心理的早熟,十三四岁的人,沉稳大方,不输十七、八岁的大姑娘。

  她刚才目睹方云飞和“陆地神魔”动手,似乎比人相差很远,就是爹爹“圣手医隐”看样子也不是人家敌手,而这青衣少妇以伤病之躯,和一把长不及尺的匕首,却能把“陆地神魔”打败,武功之高,实非爹爹和方叔叔能望项背,再加上那少妇高贵的丰仪,和亲切慈爱的态度,使陆慧心中顿生出敬爱之意,是故陆天霖让她守候在病榻,她心中极是乐意,其实“圣手医隐”让陆慧守让那青衣少妇,也有着很深的用意,他想:藉此使慧儿获得那青衣少妇爱怜,能把她收录门下,自是最好。

  这时,风雪已经停住,满天黑云,随风飘散,一抹夕阳,从山峡中透射过来,返照窗上,天色已快近黄昏了。

  冬日夕阳分外短,转眼间,已暮色沧茫,夜幕低垂。陆慧替那青衣少妇拉拉棉被,点燃起灯火,坐在床侧,嫩红的脸上,无限忧苦,颦着秀眉,呆呆出神。

  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突听那少妇吁了口气,低唤了两声,珊儿,珊儿,微一翻动,又沉沉睡去。那两声慈母的呼唤,骤如一支利剑刺入了陆慧心中,声音虽然微弱,但却含蕴着万般慈爱,只听得慧姑娘一腔热血澎湃,不自主伏在枕边,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这一哭,哭出她心中积存的全部幽伤愁苦,当真如杜鹃啼血,哀哀欲绝。

  一支荧荧烛光,照射着这布设雅丽的闺房,一个伤病卧榻的美貌少妇,一个幼失慈母的孤伶少女,一声声断人肝肠的娇婉轻啼,编织成惨凄的画面。这情景,确使人黯然神伤。

  突然,一声沉咳声发自陆慧身后响起,小姑娘悚然一惊,从沉痛迷惘中清醒过来,一抹脸上泪痕,霍然转身,随手抓起案边匕首,定神望去,只见数尺外站着一个面貌清臞的老人,这等严寒之夜,只穿着一件天蓝长衫,脸色肃穆,双目中神光炯炯迫人,他长像本很慈祥,只是有一种孤傲凌人之气,使人一望生畏,陆慧本想喝问人家,深更半夜,到这做什么?一和那老人目光接触,心头顿生敬畏,呆一呆,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老人两道眼神,投落在木榻上青衣少妇脸上,凝注良久,才黯然一声轻叹,缓步走到陆慧身侧,望着她手中寒光森森的匕首,问道:“孩子,那卧榻上的少妇,是你的娘吗?”

  陆慧摇摇头,答道:“不是。”

  老人奇道:“那你为什么哭得这等伤心?”

  陆慧心头一酸,道:“我从小就没有娘了,看到她伤得这样厉害,不禁想起了我自己的娘──”话到这,突然住口,一扬手中匕首,问道:“你是谁?半夜跑来这,做什么?”

  那老者微微一笑,道:“你不要怕!我是来救她性命的。”一语甫落,飒飒微风过处,陆天霖、方云飞,双双跃入房中。“金翅大鹏”一掌护胸,一掌蓄势攻敌,厉声喝道:“可恶老贼,更深夜阑,跑到人家闺房中,干什么来了?”

  那老者两条斜飞入鬓的长眉一扬,似要发作,但又突然缓和下来,冷笑一声,道:“骂得好,三十年来,还没有人敢这样骂过老夫。”

  方云飞听他口气狂妄,火气更大,正要欺身出手,却被陆天霖横身挡住,低声喝道:“三弟不要鲁莽。”说罢,拱手对那老者一礼,笑道:“老前辈,可是誉满四海,人称‘东岳散人’的唐大侠吗?”

  那老者傲然一笑道:“不敢,不敢,老朽正是唐一民,承蒙援手小女,老朽感激无限。”

  说完,竟也抱拳还了一礼。

  陆天霖呵呵一笑,道:“老前辈盛名四海,武林道敬若泰斗,陆天霖能得瞻仰丰仪,足慰生平渴慕,但恨陆某医术低劣,未能使令嫒伤势好转,实在抱愧至极。”

  唐一民冷傲肃穆的脸色上,微现黯然之色,目光转投到那仰卧病榻的青衣少妇身上,轻声一叹,道:“家门不幸,出此忤女,以致贻笑江湖,老朽本早已和她斩断父女之情,不想一点情爱,竟难全绝,说来实令人齿冷,如非仰仗陆兄高明医术,只怕小女早已撒手尘寰了。”

  “圣手医隐”摇摇头,道:“陆某托幸千年雪莲子,解得邱三波‘燕尾追魂针’上七毒,邀天地间异物神效,说来惭愧的很,那知令嫒人刚清醒,邱三波已蹑踪追来此地,那老魔头武功实在高强,陆某和义弟方云飞,均难抵拒,令嫒以伤病之躯,独退强敌,虽伤了邱三波左肩,但她也被老魔头打中一掌,震伤内腑,陆某正觉束手无策,幸得老前辈及时赶来。”

  “东岳散人”笑道:“陆兄医术,誉满江湖,总算小女命不该绝,才有这等巧遇。”说着话,缓步走到床侧,详细的查看了青衣少妇伤势后,笑道:“陆兄医道,果不虚传,小女气血已渐复正常,老朽再以本身真气,助她一臂之力,或能挽她一劫。”说毕,闭上双目,运气行功。不到一盏茶工夫,只见他脸上汗水隐现,顶门间热气上腾,方云飞静站一侧,看得惊奇不已,心道:“此老功力果然精湛,幸而刚才未和他动手。”

  但见“东岳散人”左手一举,揭开棉被,右手连续拍出,瞬息间遍走那青衣少妇十二大穴。只听一声长长叹息,青衣少妇突睁开了一双妙目,凝注“东岳散人”一阵,道:“想不到女儿还能得见爹爹一面。”

  唐一民冷哼了一声,道:“你还认父亲吗?唐家早就没有你这女儿了!”

  青衣少妇凄凉一笑,道:“女儿眼下伤得这等沉重,难道爹爹还记恨我吗?”

  “东岳散人”冷笑一声,道:“这都是你自己找的苦吃,怪得那个?”

  青衣少妇眨眨眼睛,热泪夺眶而出,叹道:“你女婿已送命在邱三波‘燕尾追魂针’下,你老人家就原谅了他吧?”

  唐一民脸色一变,怒道:“他是谁的女婿?我没有亲手把他击毙掌下,已算网开一面,以他那等作为,早就该死了!”

  青衣少妇突然挺身坐起,说道:“人死不能记恨,爹爹这样咒骂他,真叫女儿痛心死了!”

  唐一民脸若冰霜,冷冷答道:“十八年前我女儿已经死了,你还叫的什么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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