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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八


  田秀鈴匕首一伸,抵住任無心的心窩,道:「自從離開死谷,我不知想過多少遍,我要剖開你的胸膛,瞧你有沒有心肝?」

  任無心冷冷說道:「我是一人沒有心肝的人,你少講廢話,快快動手。」

  田秀鈴聞言一呆,頓了片刻,道:「你是在講氣話。」噹的一聲,匕首掉落地上,石地濺起一陣火花。

  任無心鋼牙一挫,揚起手掌,欲待一耳光摑了下去。但見田秀鈴梨花帶雨,愛戀橫溢,情痴意迷,纏綿悱側,憐惜之心,不覺油然而生,心腸一軟,垂下手來。田秀鈴睹狀,心頭頓時一甜,那濃情蜜意,再也壓抑不住,嬌軀一撲,投入任無心懷內,嚶嚶垂泣起來。任無心長長嘆息一聲,忖道:罷了!罷了!大丈夫視死如歸,何必虧欠於一個女子?

  身在絕境,渾忘了俗世的忌諱,心意一改,頓時舒臂將田秀鈴擁住,兩人互相擁抱,雙雙席地坐下。任無心背靠水池而坐,將田秀鈴緊緊擁在懷中。兩人默默無言,但呼吸相聞,肌膚相親,兩顆心逐漸溶而為一,天地間的一切,都已不再重要了。

  二人沉浸在愛河之內。

  不知過了多久,始聽任無心輕輕說道:「秀鈴,我口渴得很,這池水能喝嗎?」

  田秀鈴面頰在任無心胸上揉來揉去,喃喃說道:「這池水大概沒有毒,但──我家那位老夫人,行事難測,也許她在水中做過手腳,未讓我們知道。」

  任無心笑道:「反正是死,毒倒也不怕,就怕骯髒。」

  田秀鈴嬌軀一仰,將粉頰貼在任無心臉上,怩聲道:「我再哭一陣,你飲點淚水,好嗎?」

  任無心笑道:「唉!女人的淚水也太方便了。」

  田秀鈴吃吃一笑,道:「好嗎?」

  任無心道:「不要,淚水是鹹的,解不了渴。」伸手掬了一點池水,欲待飲下。

  田秀鈴忽道:「我先嘗嘗,如果吃不得,你就別吃了。」櫻脣一張,將任無心掌上的水吸入口內。

  任無心微微一笑道:「味道怎樣?」

  田秀鈴雙睫一瞬,漆黑的眸子閃動著頑皮的光采,笑道:「味道甜甜的,比什麼水都好吃。」

  任無心道:「那有此事,祇怕水中不太乾淨。」

  田秀鈴噗哧一笑,掬了一點池水,含在口內,櫻桃小嘴朝任無心口上湊去。

  任無心噗哧一笑,張開口來,田秀鈴輕啟朱脣,將水度了過去。

  那池水淤積已久,帶著濃厚的土腥氣味,飲在口中極為難受,任無心眉頭連皺,真想吐出。

  田秀鈴藕臂摟住任無心的頸項,嬌聲道:「味道怎樣?」

  任無心啞然失笑道:「很好!很好!」

  田秀鈴道:「甜不甜?」

  任無心點頭笑道:「很甜,很甜。」

  田秀鈴道:「香不香?」

  任無心笑道:「很香,清冽芳香,勝於任何靈泉。」

  田秀鈴吃吃一笑,道:「再飲一口。」

  任無心連連搖手道:「多謝,多謝,不敢領教!」

  田秀鈴那裡肯依,含了一口池水,硬是哺在任無心口內。

  任無心無可奈何,只好咬牙吞下。田秀鈴滿心歡暢,嬌軀一縮,蜷伏在任無心懷內,笑靨如花,令人心醉。

  兩人溫存了一陣,任無心低聲問道:「秀鈴,這迷魂牢當真別無出路嗎?」

  田秀鈴星眸一睜,囁嚅道:「實是別無出路,你怨恨我嗎?」

  任無心含笑道:「事已至此,也說不上怨恨,只可惜過於倉促了些。」輕輕一嘆,低聲吟道:「壯志未酬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

  田秀鈴聽那語聲之內,明明充滿了恨憾之意,不禁芳心欲碎,道:「在以前,我實在恨死了你,要想殺你,卻又下不定決心,想來想去,覺得與你同歸於盡,倒是一個最好的結局,唉!誰知你還有回心轉意的一天,早知如此,我寧死也不會害你。」

  任無心低嘆一聲,道:「愛恨交織,那也苦壞你了。」

  田秀鈴道:「我幾次打算自盡,一死百下,卻又──唉!是我坑了你。」雙目之內,進出兩行熱淚。

  任無心伸手一撫她那滿頭秀髮,含笑道:「別哭啦,壽夭有定,我見不得女人的眼淚。」

  常人有言,愛情僅是男子生命的一部份,卻是女子生命的全部。田秀鈴是南宮世家的寡婦,但她與南宮壽有名無實,今日初嘗愛情的滋味,對她來講,那生死二字實是微不足道,太不重要了。

  她見自己一哭,任無心就特別溫柔,不禁暗暗心喜,索性埋首在任無心懷內,再嚶嚶垂泣一陣。這情場與戰場大為不同,任無心也是初涉愛河之人,那裡辨得真假,見她哭得傷心,只好百般勸慰。田秀鈴哭了一陣,倏地仰起面龐,道:「你說,萬一咱們能夠生出這迷魂牢,你還愛我嗎?」

  任無心笑道:「我不是虛情假意之人,以往只是虧待了你,卻未欺騙過你。」

  田秀鈴道:「我只聽愛不愛?」

  任無心道:「已經愛了,自是生死不渝。」

  田秀鈴道:「要不要我?」

  任無心微微一怔,不知她話中之意。

  田秀鈴臉上微微一紅,忸怩道:「你會不會嫌棄我,要不要我做你的妻子?」

  任無心沉吟半晌,忽然浩嘆一聲,慨然道:「若論世俗禮法,咱們都做錯了事。」

  田秀鈴小嘴一努,接口說道:「世俗禮法是為常人所設,豈能拘束咱們?」微微一頓,笑道:「自幼時起,南宮壽就將我視若仇寇,我是被迫頂上這未亡人之名,我是清白女兒身,幹嗎不能嫁人?」

  任無心見她說得理直氣壯,只好苦笑道:「算你說得有理,可惜不能生出這迷魂牢,也是枉然。」

  田秀鈴固執地道:「我只問你要不要我?」

  任無心見她雙目中淚光浮動,泫然欲泣,急忙點頭道:「一定要,若能生出此牢,咱們了結俗事,然後找一處窮鄉僻壤,務農為生,安分度日,再也不談武事。」

  田秀鈴連連點頭,倏地粲然一笑,道:「我如今想活了,咱們快點巡視一下,瞧瞧有無活路。」拉著任無心的手,一躍而起。

  兩人走到那萬斤鐵閘之前,任無心勁貫雙掌,將鐵閘搖了一搖,未曾搖動分毫。

  田秀鈴道:「我瞧瞧水池。」奔到水池旁,挽起衣袖,伸手在水中摸索。

  任無心沿著牆壁走去,手敲石壁,聽辨聲音,希望發覺牆壁有中空之處。二人忙亂了一陣,終於廢然歇手,四眼交投,臉上同時露出沮喪失望之色。

  田秀鈴怔了一怔,忽然投入任無心懷內,珠淚滾滾,道:「我要活!我不讓你死!」

  任無心失笑道:「你這小傻瓜,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天下事那有這麼如意的?」

  田秀鈴雖是夫人身份,終究年紀輕輕,情愛的心願剛剛滿足,又得困死在這絕境,教她如何甘心,想到傷心之處,忽然失聲痛哭。任無心欲待安慰幾句,但覺無話可說,當下擁著她坐下來,問道:「這石牢是何人修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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