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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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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無心朗聲接道:「那是姑娘看錯人了。」 葉湘綺微微一怔,星眸之內,倏地淚光浮動,泫然欲泣。 任無心劍眉一蹙,暗道:這女子真怪。剛剛還是咄咄逼人,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轉瞬之間,又變得淚眼婆娑,楚楚可憐。見她口齒欲動,欲言又止,急忙臉色一整,道:「姑娘有話但講無妨。在下力所能及,定當效勞。」 葉湘綺兩行清淚順腮而下,道:「我倒是有話──」一言未了,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蓮足一頓,掩面疾奔而去。 人影一晃,老婦人飄然現身。笑道:「這丫頭是自作聰明的人,她來找你,想是有所計較。」 任無心笑道:「孩兒知道她的心意。」 老婦人雙眉一揚,道:「你說她想幹什麼?」 任無心微微一笑,道:「她想聳動孩兒,去偷盜南宮夫人的醒神湯,在決戰之前。先將那迷魂牢中失陷之人救醒過來。」 老婦人雙眉一蹙,道:「難!難!」 任無心暗暗忖道:母親認為難,那是真正難了。微微一笑。道:「這主意雖是為她父親著想,出於一己之私,就事論事,倒不失一條好計。」 老婦人道:「那醒神湯是程玉萼的命根子,想要偷盜過來,真比登天還難。」忽然心頭一動,暗道:這孩子不畏險阻,不知顧惜性命。我可不能讓他再冒風險。對這明珠寶樹一般的兒子,她是愛入骨髓,痛惜到了極處。心念一轉,頓時柔聲說道:「今非昔比,程玉萼的幾種絕毒武功已經練成,南宮世家不啻龍潭虎穴,任何人孤身犯險,一定是有去無回,此事還得從長計議。」微微一頓,接道:「時光不早,兒去歇息一陣,咱們娘兒倆明夜再談。」 任無心一把抓住母親的手臂,嬉笑道:「事不宜遲,孩兒的傷勢既已痊癒,想即刻動身。」 老婦人對這心愛的兒子怎樣也沉不下臉來,怔了一怔,顧左右而言他道:「你那些朋友都已醒了,快放娘走,免得碰上了面,彼此都不方便。」 任無心笑道:「那有什麼不便?他們看得起孩子,也就敬重母親你。」 老婦人搖頭道:「娘殺的人太多,雖是無心之事,終究有損你的聲譽──」 任無心接口道:「娘別這麼講,咱們但求無愧於心──」頓了一頓,突然改口道:「既然如此,咱們母子倆索性單獨行動,一則免去尷尬,二則稍慰孩兒孺慕之情。」 老婦人聞言,心頭大感為難。想到母子倆單獨相處,正是求之不得的事。但覺此刻正是兒子建功立業,揚名天下之時,理該讓他與同道好友處在一起,不禁左右為難,一時間沉吟難決,不知如何是好? 任無心玲瓏剔透,心思敏捷超人。眼珠一轉,頓時看透母親的心事,當即笑道:「娘請稍待,孩兒過去交代幾句,片刻就回。」轉身奔去。 群俠剛剛醒來,任無心將那瓶藥丸交給白大先生,並將自己先期趕到南陽,設法打救失陷之人的主意簡略一講。玄真道長等雖覺此事過於冒險,但想他母子二人同行,天下難有敵手,因而也不怎樣勸。任無心交代過傳柬江湖之事,約好見面的時地,立即奔了回來,拉著母親就走。二人的輕功,都是超凡入聖。母子倆攜手同行,一路上昵昵而談,笑聲洋溢,說不盡天倫之樂,腳下卻是快如飄風,所過之處,不見兩人的形影。 一路無事,這日夜間,母子二人來到南陽城郊,一座小小的村莊之前。這村莊僅有十多戶人家,茅屋泥舍,看去都是貧戶,只有右側一棟瓦房,似是個小康之家。任無心來到瓦屋門前,伸手在門上輕輕叩了幾下。等了片刻,門縫之內透出一線燈光,只聽一個蒼老的嗓音,咳嗽一陣,問道:「深更半夜,是誰敲門?」 任無心手指在門上輕輕叩了三下,道:「是我,任無心。」 門後那個蒼老的嗓音道:「那個任無心?」 任無心吁了一口長氣,暗道:謝天謝地,此處若是出了岔子我可死有餘辜了。微微一笑,道:「穿藍衫的任無心,不會假啦!」 只聽呀的一聲,大門開了一半,門後探出一顆白髮蒼蒼的腦袋。任無心見那開門的老者陌生得很,不禁眉頭一蹙,目凝神光,逼視過去。那老者油燈高舉,也是朝任無心打量不已,神色之間,佈滿了戒懼之意。相視半晌,任無心手指朝自己心口一指,那老者頓時退立一旁。任無心讓母親先行,自己跟著跨入門內,那老者立即掩上大門,將門拴上。 任無心含笑道:「請恕在下眼拙,認不出前輩是那一位?」 那老者道:「老朽姓魏。」微微一頓,接道:「如今世上流行著易容之術,待老朽摸一摸任相公的面孔。」說著伸出一隻枯瘦的手掌,往任無心臉上摸去。 任無心笑道:「老前輩莫非是關東神醫──」 那老者在任無心臉上使勁捏了一把,展顏笑道:「果然是任公子,老朽魏子良,臉上堆著不少麵粉,難怪相公不識。」 任無心微微一笑,道:「老前輩倒是精細。」見他目光望向母親,忙道:「這位是在下的尊長。」 魏子良道:「老朽領路。」手舉油燈,朝堂後走去。 三人來到右邊廂房之內。房內有個陳舊的衣櫥,魏子良啟開櫥門,在櫥內摸索半晌,只聽機軋聲響,衣櫥底部忽然向後縮去,露出一個洞穴,洞穴之內有燈光射出。只聽一個蒼勁的口音道:「子良兄,有事嗎?」 魏子良道:「任相公來了。」 洞穴之下,響起一片驚訝之聲。那蒼勁的口音道:「任相公快請下來,你再遲來一日,摩伽法王就要去尋你了。」 任無心笑道:「這麼一講,在下來得正是時候了。」 那洞穴之下,乃是石級。任無心跨入衣櫥,拾級而下,老婦人跟在兒子身後,走下地窖。這地窖異常廣大,四面都有門戶。通往各處密室,燭火輝煌,亮如白晝。此時,兩個鬚髮如銀,寬袍博帶的老者,佇立在石級之前,另有兩個眉清目秀的童子,垂手恭立一側。四面門戶開啟,走出十餘位老態龍鍾,舉止文弱之人。 任無心急步走下,把住兩位老者的臂膀,道:「瞿老前輩,施老前輩──」心情激動,流露無遺。 右首那老者展顏笑道:「近來風風雨雨,盡是不利相公的謠傳,咱們心頭焦急,恨不得捨此而去。尋找相公的下落。」 任無心連聲稱謝,轉面又與那些體態龍鍾的老者寒暄。忽見對面室內走出一位身高體大,笑容滿面的黃衣喇嘛。任無心急忙搶步上前,含笑拱手說道:「法王辛苦,在下感激不盡──」 那摩伽法王哈哈一笑,接口道:「相公久不到來,可想煞老衲了。」 任無心連連抱歉。忽然想起母親,忙向眾人道:「這一位是家母。」 眾人一聽老婦人是任無心的母親,俱都肅然起敬,紛紛拱手為禮。任無心逐一引見道:「這位是一代俠醫瞿式表老前輩,這位是河朔名醫施翠峰老前輩──這一位是天竺高僧摩伽法王。」 除了摩伽法王,餘都是醫道中人,十九不懂武功,老婦人本是孤傲性子,那裡將這批人放在眼中。但因這些人都是自己兒子的朋友,愛屋及烏,也就一一還禮招呼,笑容可掬。看去正是一位慈祥愷悌的老婦,誰也想不到她就是那江湖上聞名色變的女魔蘭姑。 那兩個藍衫童子突然拜倒在地,齊聲道:「俠兒、宗兒,拜見師祖母,拜見師父。」 任無心笑道:「你們倒是長大了不少,幾時改了稱呼?」 兩個藍衣童子訥訥無語,兩對精光閃亮的眼珠一轉,齊齊望著老婦人。 老婦人莞爾一笑,道:「心兒,這兩個孩子是你的弟子?」 任無心笑道:「他們本是孤兒,是孩兒教養大的,倒無師徒之名。」 老婦人沉吟道:「我可曾見過他們?」 任無心急忙說道:「娘未曾見過。」微微一頓,接道:「孩子原本收養了四人,按著俠、義、傳、宗取名,老二、老三不幸夭折了。」 老婦人恍然大悟,暗道:那兩個孩子必是喪命在我的掌下。忖念中,不禁大感歉疚。伸手一撫兩個藍衫童子的頭頂。道:「快快起來,你們的師父很忙,改日我傳授武功給你們。」 那俠兒、宗兒聞言大喜,暗想師祖母講了話。這師徒的名份可就定了。兩人急忙叩頭,歡天喜地的站了起來。他們那裡知道,就只老婦人這平平淡淡的三言兩語,這一生一世,他們已是受用不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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