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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二


  任無心一笑接口道:「你毋庸為他兩人擔心,我早已說過那地方距離虎穴甚近,卻是穩如泰山。」

  妙雨忍不住道:「南宮世家既能將那段隱秘之地都尋出,怎會不知此地之隱秘?」

  任無心緩緩道:「這地方在那裡,南宮世家早已知道了。」

  妙法等三人不禁齊地怔了一怔,訥訥道:「弟子們更是不解了。」

  任無心緩緩道:「唯其南宮世家已知此地所在,此地方自安全,只因他們必已認為這秘窟中人,都已遷去。」當下將他與田秀鈴、瞿式表等人如何定計,如何故布疑陣,如何將南宮世家前來搜尋之黨羽引開──都一一說了出來。

  妙法等三人聽得目瞪口呆,又驚又佩,直待任無心說出,三人方自長長呼出一口氣來。妙法動容道:「想那位田姑娘,端的是女中人傑,弟子們只恨不能一瞻其人之風采。」

  提起了田秀鈴,任無心也不覺被勾起了滿腔心事,垂下頭去,黯然無語。

  妙雨道:「不知這位田姑娘此刻在那裡,若能尋得著她,倒是一大臂助。」

  任無心慘然笑道:「我也不知她在那裡──但願她身子健康,安全無事。否則──否則我問心實難無愧!」

  妙法等三人,瞧他神色,已知他與那位田姑娘之間,必定有段辛酸的往事,三人對望了一眼,誰也沒有再問下去。這其間唯有百維知道田秀鈴在那裡,但他心中之疑團,卻也最多。他那時見到田秀鈴對任無心那般懷恨,卻又不肯殺死任無心,已是大為奇怪。此刻他雖已知道這兩人間昔日必有情意,但更弄不清田秀鈴為何又要與任無心作對。百維左思右想,還想不出這兩人的複雜關係,不覺想的呆了。

  過了良久,還是任無心打開這沉重之僵局。祇得尋些話說,來振起妙法等人之精神,說著說著。他不覺又說起自己與田秀鈴易容之事。他說到田秀鈴將扮做錦衣商賈的百代大師當做南宮世家門下,兩人幾乎動起手來──又說堂堂武當掌門,竟也不惜易容改扮,扮做個滿面病容的藍衫文士──說及往事,任無心懷景思人,面上雖帶著笑容,心中卻實有無窮感慨。

  妙法等三人亦是聽得入神,他三人滿含憂慮之面容上,這才初次露出笑容。妙雨嘆道:「不想那施翠峰施大俠易容之術,竟如此精妙,江湖中擅長易容之人,雖有不少,想必也得推施大俠為最了。」

  任無心道:「除了施大俠外,據聞那南宮世家門下,也不乏易容高手──」

  語聲突頓,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麼驚人之事。妙法等人見他面色突然大變,亦不覺大是驚駭。

  妙雨輕輕喚道:「任相公──」

  只見任無心雙目之中,光芒閃動,竟瞬也不瞬的瞪著榻上的玄真。妙雨心頭亦自突然一動,道:「任相公莫非想出了什麼蹊蹺?」

  任無心目光不瞬,一字一句地緩緩道:「玄真道長既已改扮成滿面病容之藍衫文士。為何現身時卻是這樣的打扮?莫非──莫非──」

  妙雨早已聳然動容,此刻忍不住大聲道:「莫非這──這玄真道長竟是南宮世家門下改扮而成,前來臥底之奸細?」

  妙法、妙空身子一震,亦自駭然。只聽妙雨顫聲接道:「難怪他要做出那般瘋狂之態,教人不得近身,原來他竟是怕人看破──難怪他不肯說話,原來他也怕我等聽出他語聲有異──」

  任無心慘然一笑,仰天嘆道:「可笑呀!可笑!如此淺而易見之事,我等竟直到此刻方自發現──」急行兩步,走到玄真榻前。

  百維早已聽得心驚膽戰,面色大變,此刻更已轉過頭去,不敢去看。他右掌不住顫抖,心頭暗暗忖道:「五夫人智者千慮,卻終必有一失,且這小小的疏忽,卻已足夠毀去她這番妙計。玄真呀玄真,無論你是誰改扮成的,無論你有多大神通。此番祇怕也難逃毒手了。」

  心念數轉,不禁又忖道:「這玄真行藏既被窺破,任無心等人必定要向他逼問有關南宮世家之隱秘,他若受刑不過,將我的行藏也洩露出來,那卻又當怎生是好?」

  一念至此,百維更是心驚膽戰,忍不住偷眼瞧了過去。只見任無心手掌已觸及了那玄真之臉上。要知任無心自己也曾經易過容,是以對易容之術也略窺門徑,他雖還不能對他人施以易容,但要破去他人之易容。卻只需舉手之勞。

  這時他掌上已滿蓄真力,掌心熾熱如焚,那玄真面上若有施用易容術必需之石蠟等物,立時便將在他掌下溶化。但見他手掌在玄真面上移動半晌,面上漸漸泛起驚詫之色,而這玄真的面目之上,卻仍無絲毫改變。百維也不禁瞧得滿心驚詫。

  妙法卻已忍不住問道:「任相公,這是怎地?莫非──莫非這玄真道長竟非他人偽冒而成的?」

  任無心縮回手掌,仰面長嘆一聲,面上神情,亦不知是驚是喜。呆了半晌,方自緩緩道:「不錯,這玄真道長乃是真的。」

  妙法、妙空、妙雨三人似已因驚奇而窒息,良久都喘不過氣來。百維心頭,亦是又驚又喜,倒退幾步,撲地跌坐在椅上。他雖已逃脫大難,但心中驚詫之情,實比方纔為甚。

  只聽任無心嘆息著喃喃道:「天下事出人意外者為何如此之多──想不到玄真竟是真的──他竟是已真的瘋狂不治──」

  百維心中亦在喃喃道:「真的──這玄真怎會是真的?他明明未曾瘋狂──他明明乃是南宮世家派來臥底之奸細,但──但此刻又怎會變成真的?」這問題在百維腦中,翻來復去,千纏百繞,卻再也難以解釋。

  任無心等人雖然驚奇於玄真之不假,但終究也不過只是覺得自己判斷錯誤而已,雖然有些驚訝,但卻並無疑惑。而百維卻親眼瞧見南宮世家之密令。說這玄真乃是門下得力之弟子假冒而成。他也親眼瞧見這玄真於無人時神智就變得十分清查,而且語聲變化,調度從容──若說這玄真根本就是真的,他為何又要做出這般瘋狂之態?他即使也已投靠南宮世家,也毋庸故做瘋狂?他即使乃是受命前來刺探任無心之秘密,不做瘋狂,豈非更是方便?這其中究竟有何隱情?百維千思百慮,卻也不得其解,一時之間,呆坐在那角落之中,竟不知不覺想的呆住了。

  只聽妙雨嘆道:「南宮世家之行事,有時當真是莫名其妙。令人不解,此事明明是他派人前來臥底之大好機會,他卻白白放過了。」

  妙法道:「這也未必見得──他們生怕真的掌門人出現,自不敢派假的來。」要知他既已確定玄真乃是真的,自然就不便再以玄真道長四字相稱,而換了掌門人三字。

  妙雨嘆道:「掌門人既已被他們逼成瘋狂,他們要將掌門人性命奪去,自亦非難事,那時他們為何不可令人假冒掌門而來?」

  妙法沉吟半晌,嘆道:「話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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