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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常素玉應了一聲,疾快絕倫的在壁上一拂,兩扇石門,突然自動關了起來。

  玄真微微一笑,道:「夫人不用慌,我等既敢來此,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了,但在未動手之前,貧道想見我師弟一面,不知夫人能否見允?」

  南宮夫人冷冷答道:「如若老身不答應呢?」

  玄真臉色一變,道:「貧道自然不便相強。」

  南宮夫人緩緩放下竹杖,盤膝而坐,操手入懷,摸出一支七八寸長的銅笛,接道:「少林、武當,乃是當今江湖中兩大武學主脈,武功自是有獨到之處,但老身確信,兩位還未見過南宮世家的不傳之密,今日要請兩位開次眼界了。」

  玄光低聲說道:「這老妖婆,滿身鬼氣不知耍什麼花樣,搶救師兄要緊。不要和她拖延時間,免得中了他們詭計。」

  唐老太太突然尖聲喝道:「你把我孩子帶到那裡去了?」

  南宮夫人道:「稍安勿躁,令郎還好好的活在世上。」

  玄真回顧了百忍大師一眼,道:「南宮夫人陰沉險惡,詭計多端,咱們不能上她的當,貧道之意,先行出手把她們制服再說。」

  百忍道:「道兄言之有理。」

  玄真翻腕拔出背上長劍,正待出於臨敵,玄光已搶行發動。大喝一聲,揮劍衝上。

  常素玉白衣閃動,迎了上來,粉臉上一片冷漠,不言不語,不慍不怒,攔住了玄光去路。玄光長劍一揮,道:「請亮兵刃。」他自恃身份,不願仗劍和一個赤手空拳的婦道人家動手。常素玉右手探入懷中,摸出了一片紅綾一抖,化成了一條八九尺長的帶子,橫裡摔去。雖只是一條綾帶,但在常素玉手中,卻似一條鐵棍子一般,筆直掃來,帶起了一陣呼嘯之聲。

  玄光吃了一驚,暗道:「看不出這女人內功這般深厚,倒是不可輕敵。」長劍斜斜一招推窗望月,橫裡削去。那紅綾乃異常柔軟之物,一和玄光長劍相觸,立時折了過去,紅影一閃,向頸間纏去。玄光心頭一震、暗道:「不好!」一矮身子,避過一擊,右腕加勁,想把紅線削斷。 那知常素玉卻借勢欺身而上,飛起一腳,踢向前胸,左手纖纖五指,同時向肩頭抓去。玄光手中寶劍和那紅綾,糾結一起,一時之間,收不回去,眼看對方手腳齊到,只好一提丹田真氣,貼地低飛而退。總算他應變迅快,險險避過一擊,手中寶劍也幾乎脫手而出。

  兩個人交手一招間,已是險象百出。當著少林掌門方丈,和唐老太太之面,玄光被對方一擊逼退,心中難過至極。但他內功精深,修養有數,雖然怒火沖心,但仍然盡力保持著鎮靜容色,不使心神紊亂,暗地裡運氣調息了一陣,重又仗劍而上。百祥、百代冷眼旁觀,看玄光敗在素衣婦人手中之情,心中暗暗提高了警覺。

  百代突然施展傳音入密之術,低聲對百祥說道:「掌門師兄要你守在那甬道外面,你竟也跟著跑了進來,今日之戰,不論咱們能否勝過那老妖婆,只怕都不易出那甬道了。」

  百祥也施展「傳音入密」之術,答道:「那甬道之外,已另有高入把守,其間內情,我已向掌門師兄報告,用不到你煩心了。」

  百代道:「什麼人?」

  百祥道:「不認識。」

  百代道:「那你如何能夠放心進來?」

  百祥道:「我被他逼進來了,他說咱們三人如若聯手拒敵,威力要增強一倍,少一人力量大減──」

  突聽一陣尖厲刺耳的怪聲,響了起來。眾人轉頭望去,只見南宮夫人舉著那隻短笛就脣而吹,那鬼哭狼嚎的怪叫聲,就從短笛之中散發出來。這時,玄光已逼近常素玉,雙方相距,只不過兩三步遠。常秦玉一擊迫退了玄光道長,本可乘勝追擊,但她卻原地未動。玄光仗劍重上,她亦漠然視之,生似已握智珠,勝算必操,才顯得那般鎮靜。

  玄光搖動了一下手中的長劍,閃動起兩朵劍花,冷冷地喝道:「夫人的武功貧道十分佩服,願再領教幾招。」他出身正大門戶,又極少在江湖上走動,心胸磊落光明,不解江湖險詐,雖然受了挫折,仍是不肯有失氣度。

  常素玉冷笑一聲,道:「祇怕你不是我的敵手。」

  玄光臉色一變,道:「夫人小心了。」倏地一劍,斜裡斬去。常素玉嬌軀連連向後退移,避開了一擊,卻是不肯還手。玄光大為奇怪,暗道:「此人不肯還手拒敵,不知是何用心?」忖息之間,突然聽得了一聲暴震,傳了過來。回頭看去,只見一塊棺蓋,突然飛了起來,棺木中一個黑衣人,已然站了起來。

  響聲彼落此起,連續不絕,十幾具棺木的蓋子,陸續飛開,每一個棺木之中,都站起了一個黑衣人。那鬼哭狼嚎般的銅笛聲,愈來愈是響亮刺耳,十幾個黑衣人齊齊舉步跨出了棺木。這是個驚人的大變,生似那刺耳的樂聲,有一種神奇的力量,控制著冷藏於這石室的活死人。縱是百忍大師道行深遠,也不禁有些心驚了,合掌當胸,口中暗誦經文。百祥、百代齊齊探手入懷,各自摸出了一把鋒利的匕首,準備應付這非常之變。這兩位少林百字輩中武功最高的高僧,也似是被鬼魔似的變幻所震駭,心頭驚疑不定。

  玄真道長輕聲喝道:「玄光師弟,快退回來。」同時翻腕拍出了背上斜插的長劍。玄光應聲而退,躍落到玄真道長的身側。

  唐老太太緩緩舉起手中的暗器,雙目中神光如電,掃掠著四外的黑衣人,只要四周的黑衣人,一有舉動,手中見血封喉的絕毒暗器,立時將脫手飛出。

  但聞那銅笛的怪叫聲,連續不絕。石室中那重重的棺蓋,接連飛起,每飛起一個棺蓋,就有一個黑衣人舉步跨出。不大工夫,石室中陳列的棺木蓋子,已然大部飛開,四五十個黑衣人,團團把幾人圍在中間。玄真道長心細如髮,雖在心神震動之下,仍然洞悉細微。只見那重列棺木之中,有甚多蓋子掀動了幾下,仍然蓋了下去,似是棺木中人,無力能推開那合上的棺蓋。

  陡然銅笛聲住,石室又恢復了一片死寂。忽聽玄光道長叫道:「那不是玄月師兄嗎?」玄真目光一轉,果然看到玄月全身黑裝,混在那黑衣人群之中。玄光似是已無法按捺下激動之情,大喝一聲,直向玄月衝了過去。

  玄真探手一把,抓住了玄光左腕,低聲說道:「他的心神,已為南宮世家中人所控制,那裡還記得你是他的師弟?」三十多年前恩師死亡的往事,重又回到心頭,不禁心神為之一顫。

  只聽南宮夫人咯咯一陣尖笑,道:「不錯,這些人的心神都已被老身控制,別說你們師兄師弟,縱然是親生的父母兒女,他也不認識了。」她說話的聲音,雖然婉轉,但那詞意語氣,聽入人耳,卻有著一種十分恐怖的感覺。

  百忍大師低誦了佛號,道:「這當真是武林中從未有過的浩劫怪事。」

  南宮夫人竹杖觸地,緩緩走前幾步,道:「這些人中,不但有武當派的玄月道長,還有中原四君子,以及那辰州言家門的掌門人言鳳剛。」

  百忍目光轉動,果然發覺了中原四君子,雜混在黑衣人中,只不過,此刻他們已不是過去的精明神態,一個個目光凝滯,神情茫然,好像死過數日之人,又被從棺材中拖了出來一般。

  南宮夫人眼看群豪已被眼下奇幻之事震懾,冷森森怪笑。道:「諸位都是武林中久負盛名之人,但卻對眼下的變化,感覺到茫然無措,百思不解,老身做事,一向明快,諸位將來亦難免步他們的後塵,趁此刻諸位的神智清醒之時,不解之事,儘可相問。」她忽而恢宏大度,忽而陰沉險惡,弄的群豪茫然無措,只覺愈和南宮世家相處時多,愈對她不甚了解。

  玄真道長目光環掃了一周,看那些躍出棺木的黑衣人,都靜靜的站在四周不動,看來未得那南宮夫人的銅笛指示,這些人決計不會出手,當下輕咳一聲,道:「貧道有幾點疑難不解,能否請教夫人。」

  南宮夫人道:「道長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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