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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唐夫人緊隨身後,一面打量四周的形勢。這座揚名於江湖的三元觀,建築並不如何宏偉,但卻依山勢建築,精巧別致,散佈在花樹叢中。穿過了一片滿植花樹的廣大庭院,到了二門前面,四個身佩長劍的道長,併肩而立,攔住了去路。四人一見玄星道長,立時合掌當胸,欠身一禮。

  玄星道長一揮手,肅然說道:「擊鐘傳報掌門人,有貴客晉見。」

  四個道人微微一怔,但又似不敢抗拒玄星之命,左首一人合掌一禮,緩步走入了二門。 剎那間,鐘聲三鳴,迴蕩耳際,餘音未絕,遙遠處又響起了回應的鐘聲。

  玄星道長回顧了唐夫人一眼說道:「夫人請稍候片刻,貧道已下令用本門中最緊急的鐘聲,傳告掌門人,當即有人趕出接引夫人。」

  唐夫人淡淡一笑,道:「有勞道長了。」

  說話之間,一個道裝童子急急奔了出來,目光轉動,打量了唐夫人一眼,合掌對玄星道長說道:「師叔急鐘傳警,不知有何要事?」

  玄星輕輕嘆息一聲,道:「這位女擅越,乃四川唐家掌門人,有要事面見掌門人,你帶她去吧!」

  那道童滿臉為難之色,道:「師叔,掌門師尊──」

  玄星怒道:「住口,我要你帶去,你就只管帶去,掌門人怪罪下來,有我承當就是。」

  那童子欠身說道:「弟子敬領師叔法諭。」滿臉委屈之情,欠身一禮,低聲對唐夫人道:「女檀越請。」轉是急步而行。

  唐夫人一皺眉頭,緊隨那道童身後追去。那道童步履矯健,行速快極,唐夫人不得不加緊了腳程急急迫趕。但覺花香拂面而過,兩側的廂廊掠目而逝,快得連景物都無法看的清楚。奔行之間,那道童陡然停下了腳步,回過身來說道:「女檀越,請在室外稍候片刻,容我通報之後,再來相迎。」

  唐夫人微一點頭,說道:「請便。」

  四面望去,只見停身是在一座修竹環繞的院落前面。片刻工夫,那帶路道童緩步走了出來,欠身說道:「家師有請女檀樾。」

  唐夫人扶拐而行,進了籬門。那道童忽然搶前一步,手指著盆花環繞的一座瓦舍,說道:「家師就在那臥雲精舍中相候,女檀越自己去吧!」

  唐夫人淡淡一笑,慢步向前行走。只見那臥雲精舍中瀰漫一室白煙,竹簾垂門,難見空中景物。譽滿江湖的唐夫人,突然感覺著一陣猶豫,生似那瀰漫的白煙,尤強過七星劍陣,不自主的停下了腳步。只聽那精舍中,傳出來一個蒼勁的聲音道:「女檀樾請進。」

  唐夫人重重的咳了一聲。接道:「打擾道長清修。」銀拐輕挑竹簾,舉步而入。凝目望去,只見一座松木雲床上,盤膝端坐著一個胸垂長髯,青袍白襪,面如滿月,重眉閉目的道長,一派仙風,令人望而生敬。

  唐夫人不自主的欠身一禮,道:「四川唐家掌門人,見過道長。」

  青袍道人微微一笑,突然睜開雙目,兩道岸電般的神光,暴射而出,投注在唐夫人的臉上,微微一笑,道:「女檀樾譽滿武林,貧道慕名已久。」

  唐夫人道:「好說,好說,不速造訪,擾鬧清修,老身這裡謝罪了。」

  這青袍道長正是武當派的掌門人玄真道人,只見他伸手一拉雲床後面的木窗,一陣清風,吹入精舍。那瀰漫全室的白煙,迅快的隨風而出,右手立掌當胸,笑道:「女檀樾遠道相訪。不知有何指教。」

  唐夫人道:「無事不敢相擾,近月來武林之中,連續發生了幾件重大之事,想來道長早已知曉了?」

  玄真道:「貧道近年來困於關期,武林中事,甚少聽聞!」

  唐夫人一皺眉頭,道:「此等重大之事,他們也敢瞞住道長?」

  玄真微微笑道:「如若大駕早來一日,決難見得貧道了!」

  唐夫人接道:「怎麼?道長關期,今天才滿嗎?」

  玄真忽然長長嘆息一聲,道:「年來靜坐,由靜生慧,隱隱悟覺著殺劫將起──」忽然住口不言。冷冷喝道:「什麼人?」

  只聽一聲朗朗長笑,傳了過來,道:「提前了三月見客,祇怕要誤你十年的功行。」

  玄真道長淡然一笑,道:「我能夠平安渡過了一年關期,於願已足了──」

  臥雲精舍外大笑復起,接道:「好一個於願已足──」

  但聞那長笑聲搖曳遠去,漸不可聞。唐夫人接道:「聽來人之口氣,頗似道長故友,不知是哪派掌門之人?」

  玄真道:「布衣奇人,胸羅萬機,他雖和貧道相交有年,但貧道仍不知他的姓名。」

  唐夫人眉頭微聳,歉然說道:「老身驚擾關期,誤了道長功行,想想慚愧得很。」

  玄真淡然說道:「天意如此,豈能怪得女檀樾。」

  唐夫人道:「道長不願相責,更加老身惶慚之心。」

  玄真笑道:「女檀樾不必再引咎自責,貧道月來已自覺心血浮動,如若強違天意,或將招致意外──」他輕輕嘆息一聲,肅然說道:「女檀越論及武林中連續發生了幾件重大之事,貧道當洗耳恭聽,願早點一聞高論。」

  唐夫人道:「中原四君子,道長可相識嗎?」

  玄真道:「慕名已久,緣慳一面,但貧道的玄月師弟,卻和中原四君子交誼甚深。」

  唐夫人道:「四君子孤芳自賞,甚少和江湖中人物來往,論武林中稍有名望之人,他可算得是仇家最少。」

  玄真點頭說道:「據貧道所知,他們確然是置身於武林門派是非紛爭之外的清高之人。」

  唐夫人黯然嘆道:「老身昔年按不下爭名之心,曾和江湖高手逐鹿爭霸,日日以搏殺為樂,十餘年中無片刻休息之暇,終日裡僕僕風塵,奔馳於大江南北,雖然時加警惕,但仍然造了甚多殺孽,江湖中人記恨老身者,屈指難數。但自得遇中原四君子,被他們那等淡泊名利之心所感,勸我歸隱園林,閉門息過,匆匆又十年歲月。但江湖之上,卻從未有人知道老身曾和中原四君子鏖戰終夜之事──唉,想不到這四位品德篤厚,淡泊自甘之人,竟然在一夜間齊齊遇害而死!」

  玄真平和臉色上,陡然間泛起一片陰沉,輕輕嘆息一聲,道:「這話當真嗎?」

  唐夫人道:「此事早已傳遍於武林之中,引起江湖間巨大的震動,難道道長真的一點不知道嗎?」

  玄真道:「貧道坐關期間,不聞外事。」

  唐夫人道:「這麼說將起來,貴派中玄月道長失蹤一事,道長也不知道了?」

  玄真一皺眉頭道:「待貧道查問一下他的行蹤。」隨手取過案上一柄木錘,正待擊打案上的銅鐘,忽聽一陣長笑傳了進來,竹簾起處,一個神態俊逸,風采照人的青衣少年,緩步而入。此人衣著雖然樸素,但舉動神情之間,卻有著一種高潔華貴,灑脫而又飄逸的氣度,一表人材,與眾不同。只見他俊目轉動,打量了唐夫人一眼拱手笑道:「夫人可是四門唐家的掌門人,唐老太太嗎?」

  唐夫人心頭一震,欠身笑道:「正是老身尊駕何以得知?」

  青衣人朗聲大笑,道:「夫人名震江湖天下有誰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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