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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那大汉似是被唐老太太几句话勾起了对往事的回忆,长叹一声,道:“但那一次,在下仍然败在了老太的手下。”

  唐老太太微微一笑,道:“你心有旁顾,失神小挫,虽败犹荣。”

  那大汉突然放声大笑了一阵,道:“好一个虽败犹荣──”脸色忽然一沉,长叹说道:“往事已成过去,此刻我高蛟,已不复是昔年的高蛟了,扁舟一叶,飘荡于长江大河,垂钓自娱,与人无争,与世无涉──”他脸色之上,泛起无比的崇敬,合掌当胸,接道:“这都是任相公的恩赐,使我高某人,脱胎换骨,重新做人。”

  群豪之中,大都不知任相公是何许人,但对高蛟其人,却是闻名已久。此人昔年乃是长江一带著名的大盗,武功高强,名响一时,尤以水底工夫,更为见长。想不到名震江湖的一代枭杰,竟然洗心革面,垂钓江河,过起了隐士的生活。

  玄真道长叹息一声,道:“贫道久仰大名──”

  高蛟连连拱手说道:“往事久矣,不堪回首,道长不用再提过去。”

  百忍点头赞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老衲代高施主庆幸。”

  高蛟轻叹一声,端起一杯酒,道:“在下奉敬诸位一杯。”

  百忍大师道:“老衲素来滴酒不沾,以茶代酒,聊表敬意。”

  高蛟连连说道:“不敢,不敢。”举杯一饮而尽。

  玄真道:“不知高壮士要把我等送往何处?”

  高蛟笑道:“任相公要诸位屈留小舟之上,度过一日一夜的时光,想必他早已成竹在胸,然后再听他指示行止。”

  包方究竟不脱江湖习性,忍不住接口说道:“在这长不过丈,宽不过五尺的小舟之上,要度过一日一夜时间,闷也要把人闷死了。”

  高蛟微微一笑,道:“包兄不用感到委屈,兄弟替你操舟,你也该心满意足了。”

  玄真道长心知再多问也是无益,当先闭上双目,运功调息。

  一日时光,匆匆而过,但这一日之长,在群豪心中,有如过了一年一般。幸得玄真和百忍大师,均能安之若素,其他之人,心中虽是问急,却也是不敢多言。这又是一个无月的夜,薄云淡淡,星光忽隐忽现。

  高蛟忽然投下船边铁锚,说道:“今夜舟不靠岸,咱们就在这河中过上一宵,好在白河水浅,不致有什么惊风骇浪,打扰诸位的好梦。”

  他取过一件黑油布的风衣,缓步出舱,蹲在船头,斜斜倚在桅竿上,闭目而坐。这时,船上风帆早收,一叶小舟,缓缓的停在水面上。舱中群豪,虽都是武林中豪壮之士,但大都没有这等小舟坐以过夜的经过,是以,每人的心中,都有着奇异的感觉。夜色渐深,风势转强,小舟随着起伏的波浪,摇颤水中,忽起忽落。忽然间,传过一阵叹息之声,划破了夜的深寂。倚竿而卧的高蛟,一跃而起,伸手握起撑船的竹篙,凝目望去,只见一只小舟,拨水而来,驶向小船。玄真道长伸手抓起长剑,悄然出舱。小舟渐近,已清晰可见舟上景物。

  只见舱门紧闭,船梢处坐着个黑衣之人,双手摇橹,破浪而来。那人背面而坐,是以玄真和高蛟目力虽好,也无法看清楚那人的面貌。

  眨眼之间,两舟相距,又不过丈余远近了,高蛟重重的咳了一声,道:“朋友,再不转向而驶,咱们两船就要撞在一起了。”

  那小船果然停了下来,那摇橹的黑衣人,缓缓站了起来,放下船上铁锚,显然,那小舟亦无再行的打算了。

  玄真低声说道:“高壮士,这小船有些可疑。”

  高蛟道:“咱们避开他。”伸手拉起铁锚。

  忽见那坐在船梢处的黑衣人,一跃而起,直向高蛟的小船上飞了过来。高蛟双臂一挥,抡动手中竹篙,疾击过去。但当那竹篙将要逼近那黑衣人时,忽然疾沉而下。

  玄真看得微微一怔,暗暗奇道:难道此人也和南宫世家暗通声息不成,目下船上之人,武功虽都是第一流的高手,但水里工夫,却是无一精通,如若是上了贼船,那可是一件大难应付之事。

  忖思之间,那黑衣人已落到舺板之上。他落足奇重,小船立时在水中摇颤起来,水花飞溅到舺板之上,溅湿了玄真道长的衣履。高蛟急忙放下手中的竹篙,顺手在舺板上取过一把单刀,退去皮鞘。

  玄真已对高蛟动了怀疑之心,为了全船之人的安危,这位德望兼备的道长,不得不早作准备,暗中提聚了全身功力,蓄势待发。只要高蛟一有危害小船的行动,立时全力发掌,一掌击毙强敌。是以,他一直冷眼旁观局势的发展,不肯骤然出手。

  高蛟一顿单刀,拦住了那黑衣人的去路道:“停下来。”右腕一振,推出了一片刀光。那黑衣人依言停了下来,缓缓揭开了面纱。

  玄真看得心头一动,手中长剑,几乎要脱手而落。

  原来那人打开了面纱之后,竟然是玄月道长。只见他神色茫茫,缓缓抽出了背上长剑。

  高蛟打量了玄月两眼,脸上的紧张神情,忽然消去了甚多。显然,他在以往的时日之中,定已吃过了这些黑衣人的苦头,心中余悸犹存。但见来人面目陌生,胆气复又壮大甚多。

  玄真低吟道:“无量佛。”缓缓走了过去,说道:“高壮士请照顾好小舟,此人有贫道来对付。”

  余音方落,对面小舟忽然闪起了几道火光,片刻间一片通明。

  大开的舱门中,只见南宫夫人端坐在一个蒲团之上,合掌闭目身前横放竹杖。就在她身侧处,站着一个青衣小婢,手中执着一把锋利的宝剑。烛火照射下,寒芒闪闪,长剑架在一个绳索捆住的少年颈上。那少年外衣已脱,只余贴身的内衣,双臂、双腿,赤露于外,双目圆睁,张着嘴。正是四川唐家掌门人唐老太太的爱子唐通。

  这时,百忍大师、唐老太太等都已惊觉,缓步走出舱门。

  唐老太太一眼之下,已然看出爱子正陷于生死危亡之下,不禁心头大恸。但她究竟是久历江湖,经过大风大浪的人,虽然心神震颤,但仍能强制忍下,默不出声。

  这当儿,玄月道长已然抽出长剑,缓缓一剑,刺向玄真前胸。玄真长剑斜举,一招“野火烧天”,封开了玄月的剑势,左手疾快的伸出,向玄月肘上曲地穴点了过去。他想先把玄月的穴道制住,生抢过来,然后再想法子,使他恢复神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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