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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只见盘膝而坐的玄真道长一跃下榻,大步迎了上来,笑道:“年余未得晤面,不知是否已寻得对奕之手?”

  青衣人笑道:“正要和你对奕厮杀一盘。”

  唐夫人看得一皱眉头,暗暗忖道:以我在武林中的身份,玄真连动也未动过一下,但对这青衣少年,却是这般的客气,心中大不为服,不自禁的流露出不悦之色。

  那青衣人感应灵敏,似是预知玄真这举动将引起唐老太太的不悦,回头一笑,道:“老前辈这次远渡重山,东来武当,可是想探寻令郎的下落吗?”

  唐夫人脸色一变,道:“尊驾何以得知?”

  青衣人微微一笑,道:“唐老太太如若想探询令郎的下落,除了在下之外,当今之世,只怕难再有第二个人知道。”

  唐夫人急急问道:“犬子现在何处?”

  青衣人微笑说道:“南宫世家。”

  唐夫人怔了一怔,道:“南宫世家──可是被称武林第一家的南宫世家吗?”

  青衣人笑道:“自然是那一家了!”

  唐夫人脸色大变,道:“这话当真吗?”

  玄真道长的脸上笑容,也随着敛收起。显然,这位道行深远,修养有术的道长,也被这突然的消息为之震动不安。

  青衣人仍保有微微的笑意,道:“不过,你就寻上门去,也难见得令郎。”

  唐夫人尖声说道:“为什么?难道,难道──犬子已遇害了不成──”

  青衣人收敛起脸上的笑容,摇头说道:“令郎如若深得你武功真传,当可暂时无恙,如是他武功平庸,不足以入选,那就很难说了!”

  唐夫人一顿竹杖,厉声喝道:“你从那里得知这些事情?”

  那青衣少年冷峻的目光,缓缓由唐夫人的脸上掠过,说道:“夫人如若不肯信在下之言,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唐夫人似是自觉到言语太过激烈,当下凝神而立,运气调息,使激动的心情,平复了下来。只见那青衣人缓缓的把目光凝注到玄真脸上,嘴角又泛现微微的笑意,道:“令师弟玄月道长──”

  玄真淡然接道:“可是也陷落在南宫世家吗?”

  青衣人道:“你似已胸有成竹──”

  玄真道长道:“五年之前,贫道和峨眉、青城两派中掌门人同作少林寺百忍大师上宾,赏月少室峰顶,纵论江湖形势,贫道就曾论及南宫一门,日后必将为江湖大害,主张联络九大门派同赴南宫世家,追回三宝。然后再由各门派联合派遣高手三十六名,分守南宫世家周围五里之内,以监视南宫世家中人的举动。可惜贫道之意,未为与会之人采信。”

  青衣人淡然一笑,道:“五年之前,南宫世家羽毛已丰,纵然那次与会之人已照你之言施为,只怕也已无法收到防患未然之效了──”他微微一顿,又道:“不过,至少可使南宫世家中人阴谋早露,聊胜于无。”

  玄真道长脸色肃然地说道:“贫道那玄月师弟,才智、剑术均属上乘,纵然不能胜人,但保身逃命,是绰有余裕,不知何以竟陷落南宫世家之中?”目注那青衣少年,显然有不信之意。久未说话的唐夫人,突然接口说道:“犬子失陷于南宫世家一事,大驾是亲目所睹呢,还是听闻传言?”

  青衣人微微一笑,道:“想不到我几句无意之言,招来如许麻烦,两位这般苦苦逼问,形如拷询人犯,恕我不作答复了。”

  唐夫人双目耸动,脸上肌肉颤抖,显然,内心之中正有着无比的激动,但她终于强自忍耐了下去。

  玄真道长修养较深,内心虽然亦急欲知道玄月下落,但也还能保持着表面的镇静,笑道:“一年关期,久未对奕,颇觉技痒得很。”

  青衣少年笑道:“这才是待客之道。”

  玄真伸手握锤,轻击案上铜钟两响。袅袅余音中,一道童捧棋盘而入。

  青衣人回顾了唐夫人一眼,笑道:“老太太名驰武林,武功、暗器,妙绝江湖,但不知棋道一门如何?”

  唐夫人强自忍下心中焦急,说道:“略知一二。”

  青衣人笑道:“好极、好极,待会儿还得请老太太指教一盘。”

  玄真移过棋盘,就榻而坐。那青衣人也随手取过一个木椅,笑道:“你坐关一年,棋道一门,想亦有甚多进境,咱们这一盘赌点东西如何?”

  玄真道长道:“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贫道久已不弹此调,只怕早已生疏──”

  青衣人笑道:“我仍然让你三子如何?”

  玄真也不客气,连下了三子,说道:“咱们赌什么?”

  青衣人目注棋盘上三颗白子,沉吟良久,才道:“赌注不能太大,但也不能太小,我出注一只左掌!”

  玄真吃了一惊,道:“什么?一只左掌?”

  青衣人笑道:“吃饭用筷,提笔写字,单是这一只右手已经够用,多此一掌留它何用?”这等闻所未闻的赌注,连那久走江湖的唐老太太也有些耸然动容。

  玄真摇头说道:“父母遗体,岂可相残,这赌注恕贫道不能接受。”

  青衣少年神态安详,淡然说道:“在下出注,并非下注,道长尽可别出赌注。”

  玄真道:“你赌注一重至此,真叫贫道有无从出注之感。”

  青衣人笑道:“在下倒可为道长借箸代筹,想出一个赌注。”

  玄真道长道:“愿听高见。”

  青衣人道:“在下如若输去,自断左腕,以奉道长,如若道长输了,那就讲一个隐秘但必需真实的故事,这故事要和武林人物有关,不知道长意下如何?”

  玄真笑道:“贫道坐望江湖六十年,看无数人事沧桑,足迹行踪,遍及大江南北,名山胜水,确见不少奇闻秘事──”

  青衣人插口接道:“有一点在下必须说明,就是那隐秘真实的故事,必须是鲜为人知,最好是除了道长之外,世间再无第二人知道。”

  玄真微微一笑,道:“这个,贫道倒是有得几分把握,只不过觉着这赌注太轻了一些,彼此大不相称。”

  青衣人笑道:“不轻不轻。”举手放下一子。

  玄真道长一皱眉头,说道:“一子之重,中流砥柱,使贫道三子布局,尽皆失色。”

  片刻之间,两人都聚精会神,用心于下子之中。唐老太太心念独子的安危,那有心情看他们下棋,只觉胸中怒气上涌,忍不住厉声喝道:“救人如救火,兵贵神速,犬子陷身危境,朝夕有性命之忧,老身哪能这般等待下去。”

  只见两人捏子不语,凝目于棋盘之上,生似未听得她喝叫之言。唐老太太看两人相应不理,怒火大炽,呼的一杖击在地上,震得棋盘飞起老高。青衣人疾快的伸出手来,按在棋盘之上,回过头来,淡然一笑,道:“唐老太太可看出在下走错了棋子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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