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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褸衣少年道:「姑娘如若要找小要飯的,可在那供案前香爐下面,留一個便箋,小要飯的定當按時赴約。」

  藍家鳳道:「那太麻煩了,三日後,正午時分,咱們在廟中會面,我交銀票,你還我指環。」

  褸衣少年笑道:「好是好,不過,在下希望去的只是你藍家鳳一個人。」

  藍家鳳冷笑一聲,道:「你怕我帶人去?」

  褸衣少年哈哈一笑,道:「希望姑娘不會帶人同往,如是你帶人同去,只怕也找不到小要飯的。」

  藍家鳳嗯了一聲,道:「你是丐幫中人?」

  褸衣少年道:「天下要飯的千千萬萬,不一定都是丐幫中人。」

  藍家鳳道:「我會單身赴約,希望你能守信用。」

  轉過身子,慢步而去,美麗的背影,逐漸的消失於夜色之中。

  江曉峰低聲說道:「她似是餓的很厲害,一萬兩銀子,買了半隻烤熟的兔子,這等大手筆,只怕武林中再無第二個人。」

  褸衣少年揮手熄去火勢,一面緩緩說道:「一萬兩銀子,可以賣上十萬八千隻烤熟的野兔,再說,這附近還有兩處農家,她既未受傷,又未生病,一萬兩銀子,買半隻野兔,小要飯的也一樣不信。」

  江曉峰道:「但你竟然做成了這筆生意。」

  褸衣少年仰天打個哈哈,道:「玉燕子藍家鳳,人如嬌花,生性慧黠,眼睛裏揉不下一顆砂子,豈肯白花去一萬兩銀子?」

  江曉峰道:「兄臺之意,可是說她在騙你了?」

  褸衣少年道:「這個麼?小要飯的想她還不致於,鎮江藍府,富可敵國,單是這十幾年來,江南武林道上,每年送給那藍天義的壽禮,也值三五百萬銀子,萬兩之數,在玉燕子藍家鳳眼中,實也算不得什麼。」

  江曉峰道:「這一枚墨石指環呢?也真能值一萬兩銀子麼?」

  褸衣少年哈哈一笑,道:「如若遇上個識貨的人,賣上兩三萬銀子,並非難事。」

  江曉峰也忍不住微微一笑,道:「看來,兄臺實是極精交易之道,藍家鳳固是有錢,但如沒有兄臺開價的氣派,半隻野兔要她一萬銀子,也就不足為奇了。」

  褸衣少年哈哈一笑,一道:「這個麼?是因為兄弟看定了她非買不可,借機會訛她一下,看起來,是那樣簡單,其實這中間卻也是大有學問。」

  江曉峰笑道:「這中間還大有學問?在下就想不通,這這是那門子學問呢?」

  褸衣少年道:「要博知,要看穩,要算準,三件缺一不可,我認出她是玉燕子藍家鳳,還要知道藍家富可敵國,非博知,自難辦到了。」

  江曉峰只覺這褸衣少年,邪中有正,而且胸藏甚雜,心中暗道:這人不知是何身份,詼諧中不失俠義。

  但聞那褸衣少年接道:「我看準她衝著閣下而來,但她卻心有所隱,不願讓咱們瞧出來,這裝作腹中飢餓,是唯一的辦法了。」

  江曉峰皺皺眉頭,道:「衝我而來?」

  褸衣少年微微一笑道:「閣下可是不信在下之言?」

  江曉峰道:「這個,在下確實有些難信。」

  褸衣少年道:「小要飯的在此守候甚久,深夜之中,火光可見數里之外,那藍家鳳如是早在這荒野之中,應該是早就瞧到兄弟在燃火烤肉了,但她卻早不來,晚不來,偏偏等閣下現身之時,方始及時趕來。」

  江曉峰道:「這也許是巧遇。」

  褸衣少年哈哈一笑,道:「巧遇,小要飯的可不這麼想,常常是很多人當局者迷。」

  一面說話,一面動手熄去燃燒中的枯枝。

  一片熊熊燃燒的野火,片刻間盡皆熄去。

  褸衣少年突然站起身子,道:「咱們該走了。」

  江曉峰道:「到那裏去?」

  褸衣少年道:「閣下如是沒有別的事,那就跟著小要飯走走,如若有事,那就請便了。」

  江曉峰突然啊了一聲,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褸衣少年道:「你明白什麼?」

  江曉峰道:「朋友有心救我了,打死幾乎害我走火入魔的野兔,在此地生火烤食,分明是有心為我護法,這番思情……」

  褸衣少年微微一笑,接道:「這也是巧遇啊!」

  江曉峰搖搖頭,道:「世間那有這樣的巧事呢?」

  褸衣少年笑道:「不管是不是碰巧,事情已經過去了,那也不用再談它了。」

  江曉峰嘆息一聲,道:「兄臺救了在下,我還未請教兄臺姓名。」

  褸衣少年笑道:「人家都叫我小要飯的……」

  江曉峰接道:「兄弟姓江,名叫曉峰。」

  褸衣少年道:「江兄是非要逼我說出姓名了!……」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小要飯的可沒有江兄那麼秀氣的名字,小弟叫常明。」

  江曉峰一抱拳道:「常明兄。」

  常明嘆道:「江南武林上人物,大都臣伏於藍天義淫威之下,連那素受武林敬仰的少林無缺大師、武當玄真道長,也無法激濁揚清,竟然也歸為藍天義的屬下;還有那自負異常的乾坤二怪,也作了藍天義的爪牙,只是江兄才是鐵錚錚的漢子,豪氣干雲,視死如歸、不甘為藍府所用,就憑這點,兄弟就對你敬佩無比,存心高攀,交你這個朋友。想不到一隻野兔,卻叫小要飯的償了心願,而且順便又敲了那藍家鳳一萬兩銀子。」

  江曉峰已然心生警覺,感覺到,這位混跡風塵,形同叫化的人物,不但是一位高蹈自隱的俠士,而且是心懷仁義的奇人,當下說道:「常兄過獎了……」

  語聲一頓,道:「常兄似是胸羅甚博,對兄弟的月來經歷,瞭然不少。」

  常明微微一笑,道:「此地不是談話之處,江兄如若信得過兄弟,那就請隨兄弟到一處所在,兄弟隨便替江兄引見幾位武林前輩。」

  江曉峰道:「小弟求之不得。」

  常明轉身向前行去,一面說道:「江兄傷勢未癒,咱們走慢一些。」

  江曉峰隨在常明身後,行約四五里路,到了一處荒草高可及人的叢草外。

  常明停下腳步,道:「這地方很荒涼,那老奸巨猾的藍福也想不到,這深草叢中會住的有人。」

  江曉峰心中暗道:「他似是對藍府中的人物,十分瞭然,那決非一朝一夕之功了。」

  忖思之間,常明已然分開叢草,向裏面行去。

  江曉峰緊追在常明身後而去。

  ***

  只見那常明舉動十分小心,似是生怕留下痕跡一般。

  深入數十丈,到了一座油布蓬帳前面。

  這油布篷帳,低過那叢草甚多,而且篷脹之上,還加了短草,的確是稱得上隱密二字。

  小叫化常明行近篷帳,低言數語,布門啟動,忽有燈光透出。

  原來,那篷帳下面,挖掘很深,是以,江曉峰進入蓬帳之後並無低矮之感。

  凝目望去,只見那蓬帳之中,分坐著四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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