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花令(109)_臥龍生

一〇九

　　雷化方冷笑一聲道，「武陵山綿延千里，峰壑無數，我們要到哪裡找他？」藍衫人沉吟了一陣道：「萬鴉溝雙柏茅廬，夠詳盡了嗎？」

　　申子軒右手一揚，又點了藍衫人的穴道，道：「我們求證之後再放賢侄。」

　　但這幾句話，那藍衫人已然無法聽到了。

　　雷化方抱起那藍衫人，又匆匆退了出去，慕容雲笙眉頭微皺道：「那人既能說出來歷和恩師姓名，老前輩怎的仍要與他穴道，如若他是真的慕容公子──」

　　申子軒接道，「迄今為止，我和你雷五叔，仍相信你才是真的慕容賢侄。大哥留書上，指明你身上暗記，自然是不會有錯了，何況你還有二弟手書。」慕容雲笙黯然說道：「在下並無意爭那慕容公子的身分。」

　　申子軒點點頭，道：「這也是我們相信你是那慕容公子的重要原因之一。」

　　慕容雲笙接道：「如若在下不是慕容公子呢？」

　　申子軒道：「就算你不是慕容公子，咱們義氣相投，也可交成好友。」

　　談話之間，雷化方已大步行了進來。

　　申子軒揮手拍活慕容雲笙的穴道。望了雷化方一眼，緩緩對慕容雲笙說道：「我們仍堅信你是慕容公子，但我們的舉動，也許傷害到你，只因此事太過重大，雖是一點小節，我們也不能置之不理。」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你和那飄花主人之約，是否還要遵守？」

　　慕容雲笙尋思了片刻，道：「如若在下已非慕容公子，此約不赴也罷！」

　　申子軒道：「但你訂下之約，對我們卻有著很重大的關係。」

　　慕容雲笙道：「如是兩位請在下相助，那自是又當別論了。」

　　申子軒和雷化方相互望了一眼，道：「如若閣下肯於相助，我等是感激不盡。」

　　慕容雲笙道：「好吧，我跟你們去一趟，不過，我體能尚未全復，必得運氣坐息才成。」

　　雷化方一欠身，道：「多多保重。」轉身而出。申子軒緊迫在雷化方身後，退出室去。

　　慕容雲笙目睹兩人去後，立時閉上雙目，仰臥在竹榻之上休息。他了然內情之後，心中卻有著大為輕鬆之感，躺在木榻上，不覺間睡熟了過去。

　　醒來時，只見白衣少女雲兒，坐在一張竹凳上，呆呆出神。慕容雲笙挺身坐起，道：「姑娘，來了很久嗎？」

　　雲兒正在想著心事，悠然神往，竟然不知那慕容雲笙幾時醒來，聞言一怔，道：「你幾時醒過來了？」

　　慕容雲笙道：「剛剛醒過來。」

　　雲兒端著木盤行了過來，誼：「慕容大哥。你心中恨我嗎？」

　　慕容雲笙搖搖頭，道：「不恨，但以後不能叫我慕容公子，」雲兒道：「為什麼？」

　　慕容雲笙道：「因為我不是慕容公子啊。」望了雲兒手中飯盤一眼，道：「是送給我吃的嗎？」

　　雲兒道：「自然是了。」放下手中木盤。慕容雲笙似是突然變的放蕩起來。取過碗筷，大吃起來。他似是很飢餓，狼吞虎嚥，菜飯全都吃光。雲兒看他似是仍未吃飽，急急說道：「我再去替你拿些菜飯。」

　　慕容雲笙道：「不用了，我已經用夠了。」

　　放下手中碗筷，接道：「現在什麼時候了？」

　　雲兒道：「日薄西山。」

　　慕容雲笙道：「天色不早了，姑娘請去吧，在下睡意未盡，還要再睡一覺。」言罷，仰臥榻上睡去，這一連串的舉動，只瞧的雲兒呆呆的站在一側，不知所措，一宵無話，次日天色一亮，申子軒和雷化方都趕到慕容雲笙的房中。

　　慕容雲笙緊閉著雙目，似是熟睡未醒，申子軒和雷化方也不便呼喚，只好站在旁側等候。足足過了一頓飯工夫之後，慕容雲笙才緩緩坐起身子，望了兩人一眼，躍下竹榻，道：「有勞兩位老前輩久候了。」

　　申子軒道：「不要緊。」

　　慕容雲笙道：「我去梳洗一下，咱們立刻動身。」

　　雷化方道：「梳洗應用之物，都已齊備，放在外室。」

　　慕容雲笙道：「兩位老前輩如此多禮，叫在下如何敢當。」

　　雷化方、申子軒相視苦笑一下，默默不語。

　　慕容雲笙匆匆梳洗過後，笑道：「我和那花主相約的時間是天亮時分趕去慕容故宅，日落之前離開，兩位老前輩要把握這一日時間。」

　　申子軒苦笑一下，道：「雖然我和你雷五叔仍然覺著你確是慕容賢侄，但此事關係太大，未確定之前，我們也不敢再讓你稱叫叔父。不過，有一點在下想先要說明，就算日後證明你不是慕容賢侄，咱們也將是好朋友。」

　　慕容雲笙哈哈一笑，道：「忘年之交，晚輩高攀了。」放腿向外面奔去。

　　申子軒、雷化方緊追在慕容雲笙身後，向前奔去。三人趕到慕容故宅，已經是日昇三竿光景。只見慕容世家那高大的黑漆大門，已然大開，護花女婢唐玲，站在門外，似是在等候幾人。

　　慕容雲笙低聲向申子軒、雷化方說道：「那位姑娘，名叫唐玲，自稱護花女婢，此女年事很輕，人亦美艷，只是脾氣很暴躁，兩位老前輩不可和她爭執。」

　　申子軒淡淡一笑，道：「咱們求人而來，自不會和人爭執了，」說話之間三人已經行近了大門。

　　慕容雲笙一抱拳，道：「在下赴約而來。」

　　唐玲冷冷說道：「現在什麼時間了？」

　　慕容雲笙道：「卯時將盡。」

　　唐玲道：「容我等了你將近一個時辰。」

　　慕容雲笙道：「有勞姑娘了。」

　　唐玲緩步退開，道：「記著，日落之前，你們一定要自行離去，如是不遵約定，那可是格殺勿論。」慕容雲笙淡淡一笑，道：「記下了。」當先舉步，行入大門。

　　抬頭看去，只見大門內一片廣闊的庭院。正有著四位花女，在修整盆花。四女談笑自若，似是根本沒有瞧到三人，望也不望三人一眼。慕容雲笙低聲說道：「那花主很守約，那唐玲既未說明限制咱們活動地域，想來是包括全境了。」

　　申子軒低聲說道：「目下最為要緊的事，是要設法解決那兩句遺書，究竟是指何而言。」

　　慕容雲笙道：「申老前輩所言甚是，但舉世之中，要算兩位老前輩最為接近那慕容大俠了，如是兩位也思解不透，那就很少有人解得了。」

　　申子軒聽他口氣，早已不以慕容公子自居，當下說道：「慕容大哥做事，一向是謹慎量力，他既然留下這等隱祕遺言，必然是相信我們有能力解決此事了。」

　　慕容雲笙，道：「老前輩說的是。」

　　雷化方突然接口說道：「那慕容大哥最後和敵人周旋之處必在後園，咱們到後園之中，也許有所發現。」

　　申子軒道：「好！咱們先繞那荷池，緩行一周瞧瞧。」

　　慕容雲笙緊隨在兩人身後，行入了後園之中。只見七八個花奴，正在分頭除草、修花，那原本荒涼的庭院，已然漸復舊觀。慕容雲笙仔細瞧了那花奴一眼，只見飛鈸和尚及金蜂客都在其中。只是此刻兩人已然穿著一襲黑衣，低首除草，舉動間小心翼翼，生恐傷到花木。

　　慕容雲笙只瞧的大為奇怪，暗道：這兩個凶神惡煞一般的人物，怎能在一夜間脫胎換骨，變的那麼認真工作，除草修花。心中念轉，卻未說出口。

　　申子軒當先帶路，穿過那正在修整中的庭院，直到荷池旁邊。

　　上次慕容雲笙來此之時，乃是夜晚之間，匆匆一眼，只留下一片模糊的印象，此刻艷陽當空，四周景物，清晰如畫。目光轉動，只見這慕容花園中，果然是經過一番苦心布設。假山分峙，峰巒出奇，名山氣魄，具體而微，一池荷水，清澈碧綠，水中的積葉、枯枝，並未能影響水色的瑩潔，但表面上卻又瞧不出流水他去的溝渠。

　　顯然，在建築這荷池之時，已然預留地下水道，使這表面看來的一池死水，卻經常流動不息，水色常清。飛閣瓊樓，隱現於花木之中，果然景物如畫。

　　慕容雲笙心中暗道：單看慕容長青建築這座後園，就可以使人感覺到是一位胸羅萬有，氣度恢宏的人物。

　　雷化方伸手指正東一座亭台，道：「咱們還是去金蘭廳上瞧瞧吧！」當先舉步向前行去。申子軒、慕容雲笙隨後而行，行進朱橋，登上了金蘭廳。申子軒喃喃自語道：「清茶杯中，決不會指那待客用的茶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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