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花令(27)_臥龍生

二七

　　緩步行了出去。他心知茅舍之外，步步殺機，寸寸死亡，心中亦是不敢大意，運氣戒備，眼觀四面，耳聽八方。目光轉動，只見四面一片靜寂，不見人蹤何在。雷化方行出一丈多遠，仍然不見有人，正待停下腳步，突聞噗噗兩聲輕響，自身後傳了過來。轉眼望去，只見兩面黑色旗子破空飛來，插在身後五尺左右的沙土地上。兩面黑旗上各繡著一具白色的骷髏。雷化方一睹那白骷髏旗，心中陡然一驚，倒吸一口冷氣，道：「幽冥谷主。」

　　只聽一陣冷厲大笑之聲傳入耳際，三丈外一株大樹身後，緩緩行出來一個身著黑袍，胸前繡著白骷髏，面目冷肅的老者。那老人一現身，大樹上枝葉密茂之處，人影翻飛，落下來四個黑衣童子。四個童子都在十六七歲，眉目倒還清秀，只是臉色慘白，不見一點血色。四人手中各執著一把折扇，迅快奔到那老人身後，分站在他的身側，雷化方暗暗吹一口真氣，納入丹田。鎮靜了一下心神，一拱手，緩緩說道：「谷主別來無恙。」

　　那幽冥谷主長的並不難看，但全身上下卻有著一股肅冷之氣，使人不寒而慄，緩步逼到雷化方身前七八尺處，停了下來。兩道森寒的目光，投注在雷化方的臉上，說道：「雷化方，咱們二十餘年未見，你還能認出老夫。」

　　雷化方道：「谷主這身裝著，不但在下認得出來，天下英雄又有誰認不出來呢。」

　　幽冥谷主淡淡一笑，道：「言重了。」

　　雷化方輕輕咳了一聲道：「谷主一向很少在江湖之上走動。此番到江州來，不知有何貴幹？」幽冥谷主冷漠一笑，道：「本座為閣下而來。」

　　雷化方心頭一震，表面之上仍然保持著鎮靜，淡淡一笑，道：「區區能勞動谷主大駕，倒是榮寵的很，但不知找在下有何見教？」

　　幽冥谷主回顧了左面一個黑衣童子一眼，道：「把帶的禮物取出來。」

　　左面為首黑衣童子應聲一禮，探手從懷中摸出一個檀木盒子，雙手捧著，遞了過去。雷化方一面運氣戒備，雙目卻盯注在那木盒之上。只見那木盒一寸多厚，四寸寬窄，忖思良久，想不出盒內放的何物，緩緩伸手接過木盒，道：「這盒中放的什麼？」

　　幽賓谷主道：「本座的聲譽，閣下的生死。」

　　雷化方道：「這等貴重的禮物，只怕雷某人消受不了。」

　　右手二指微伸，打開木盒。只見木盒中放著一付白色的手銬。雷化方心中已然明白，但卻故作不知，淡然一笑，道：「好一付精緻的手銬。」

　　幽冥谷主皮笑肉不笑的一咧嘴巴，道：「閣下的才慧、經驗，無不高人一等，想已知在下一片心了。」

　　雷化方掂了掂手中木盒，笑道：「谷主胸中玄機，雷某如何能夠猜透，還望說個明白。」

　　幽冥谷主道：「既然如此，本座就明說了，本座受人之託，想請閣下戴上那付手銬。」

　　雷化方道：「如以谷主的情面而言，在下理應戴上這付手銬，不過，雷某有一點不解之處，還望谷主說明。」

　　幽具谷主道：「什麼事？」

　　雷化方道：「谷主受何人之託，要雷某束手就縛？」

　　幽冥谷主冷冷說道：「受何人所託，似乎和你雷大俠無關了，雷大俠只要看老夫情面就是，老夫為人，素不喜討價還價，只因老夫對你雷大俠十分敬重，才這般和你相商，肯不肯買老夫的面子，全憑你一言而決了。」

　　雷化方暗暗忖道：「這幽冥谷主，獨居幽冥谷，自成一片天地，決不會無緣無故的和我等為敵，他說受人之託，當是自顧顏面的說法，事實上定然為人脅迫，不得不爾，以此人在武林身分之高，又有什麼人能役使他呢？」

　　心念一轉，強自忍下氣憤，緩緩說道：「谷主和在下等素無交往，自是談不上恩怨二宇，谷主如能說出一番道理，就憑谷主的威名，在下亦當束手就縛，聽憑處置，如若說不出一番道理，這等咄咄逼人的口氣，未免有些欺人過甚了。」

　　幽冥谷主冷然一笑，道：「看來咱們是很難談得攏了──」突然舉手一揮，四個黑衣童子疾如閃電一般，分由四面奔出，團團把雷化方包圍了起來。幽冥谷主緩緩接道：「老夫早已料到，此事難以善成，但不得不盡人事，雷大俠既是不肯答應，老夫只有動強一途了。」

　　這時，四個青衣童子已然張開了手中折扇。日光下，只見那折扇一面血紅，一面墨黑，看上去就使人生出一種恐怖之感。這四個童子年事雖輕，但震於那幽冥谷主的威名，雷化方亦不敢有絲毫大意，右手一探腰間，摸出一支金筆，哈哈一笑，道：「區區久聞谷主武功獨成一格，變化詭奇，今日能得領教一番，也讓雷某開次眼界。」

　　幽冥谷主冷笑一聲，道：「雷化方，兵刃無眼。動上手難免要有傷亡了。」

　　雷化方道：「谷主苦苦相通，雷某只有奉陪了。」

　　幽冥谷主右手一揮，四個青衣童子齊齊揮動折扇，全是赤紅的一面攻敵，日光下只見一片紅影閃動。雷化方金筆揮動，一式「風起雲湧」，閃起一片金芒，護住了身子。四周黑衣童子正待揮動折扇攻出，突聞一聲沉喝傳了過來，道：「住手！」

　　一條人影疾如流矢一般，激射而來，人未到，一股強猛的掌風已先自湧至，逼得正南方位上一個黑衣童子閃身讓開。雷化方轉眼望去，只見來人正是那中州一劍申子軒。申子軒動作奇快，眨眼間已衝入圍中，和雷化方並肩而立。幽冥谷主兩道森寒的目光，投注申子軒的臉上，神情間微現驚愕，似是這樣一位其貌不揚的佝背之人，能有著這等快速的身法，該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他揚起左手，阻攔住四個黑衣童子，說道：「閣下是什麼人？能和金筆書生雷化方行坐一起的人物，自非江湖上無名之輩，對閣下老夫卻十分陌生。」

　　申子軒緩緩吸一口氣，道：「谷主不識在下，但在下卻識得谷主，如是我記憶不錯，咱們二十年前，在那慕容長青大俠府中，見過一面。」

　　幽冥谷主呆了一呆，道：「不錯，老夫確在慕容長青的府中，吃過一餐酒筵，但那日與會之人，大都是武林聲望極高的人，似閣下這等形貌，老夫如若見過一面，決然不會忘去。」

　　申子軒冷笑一聲，道：「谷主不用多心，區區自會奉告姓名，不過，區區在未告姓名之前，想先請教兩件事。」

　　幽冥谷主道：「什麼事？」

　　申子軒道：「谷主在慕容世家的酒筵之上，豪飲薄醉，口出大言，激怒了天山笑叟，要你接他三道飛杯罰酒，谷主可曾記得此事？」

　　幽冥谷主道：「那又怎樣，天山笑叟的三杯罰酒，老夫一一接下，你如在場，當知老夫言之不虛。」

　　申子軒道：「那一、二杯酒，確是你接下，但第三杯酒，谷主卻力難從心，天山笑叟以無相神功，發出強猛絕倫的內勁，眼看谷主就要當場出醜傷在第三道飛杯之下，卻為一股暗勁所助，化去杯上內力，谷主才得保下顏面，是也不是？」

　　幽冥谷主那肅冷的臉上，微現愧咎之色，怒道：「滿口胡言。」但心中對此人卻是更為忌憚。申子軒冷笑一聲，道：「不論谷主是否承認，但你心中明白，你可知曉那暗中助你之人，是誰嗎？」

　　幽冥谷主不自覺地說道：「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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