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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白菊花道:“令师的病势如何了?”

  中年道人轻轻叹息了一声,道:“药石罔效,日渐沉重。”

  白菊花道:“有劳道长带路了。”

  只见那中年道人举手一挥,左首一个道童手执纱灯缓步向大殿之中行去。白菊花紧随那道童之后,步入大殿。刘五成举步随行,却见那中年道人一横身,拦住了去路,回头对右首道童说道:“带这位刘大侠到东厢之中休息。”

  白菊花停下身子,回过头来,说道:“让他进来。”

  那中年道人皱眉不语,但却缓缓移开身躯。

  刘五成心中暗道:“这道人既是不喜我入内,那就不如告辞的好。”当下一抱拳,道:“姑娘一番盛情,刘某心领身受了,在下还和人有约,就此别过。”转身向外行去。白菊花急急说道:“刘兄止步。”

  刘五成只好停下说道:“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白菊花道:“这位道兄职司有关,还望刘兄不要见怪才好。”

  刘五成道:“这个,刘某还不致于──”白菊花道:“那很好,刘兄既无见怪之心,那就请入大殿中来,贱妾还有借重之处。”

  刘五成行意本甚坚定,但听那白菊花说出还有借重之处,倒是不好坚持下去,只好举步入殿,道:“姑娘有何见教,但得刘某力所能及,无不从命。”

  白菊花道:“咱们先去见过宫主,再谈不迟。”

  这一来,刘五成自是不好再行追问,随在白菊花身后行去。只见那手执纱灯的道童直行到大殿一角处,伸手一推,一个小门应手而开。殿后是一个小小的院落,竹林环绕,种植了不少花树。

  ▼第三回 愁云惨雾

  一座茅舍,矗立在花树丛中,灯光幽隐,由窗中透了出来。但闻一个沉重苍老的声音,喝道:“什么人?”白菊花应道:“晚辈白菊花,特来探望宫主。”

  那室中人重重咳了一声,道:“白姑娘,请恕贫道身染重病,不能出迎,请进入房里来坐吧!”

  白菊花道:“晚辈带一位客人同来。”

  那苍老的声音说道:“白姑娘带来的客人,自然不妨事了,请他一起进来吧!”

  刘五成紧随在白菊花的身后,缓步走了进去,这是一间陈设简单的小室,但却打扫的十分雅洁,靠后壁间,放着一张木榻,一个白髯垂胸,木朁椎发的老道人,背倚墙壁而坐。下半身掩盖着一张白色的毛毡。一个十四五岁,貌清目秀的道童,披着一件青色的道袍,背上斜斜背着一支宝剑。一支白色的火烛,放在榻旁一张木几之上,熊熊火烛,照的满室通明。那倚壁而坐的老道人,似是已经病入膏肓,瘦得只剩下一把皮包骨头,但他的发髯却仍然梳洗的十分整齐。白菊花缓步行到榻前,欠身一礼,说道:“老前辈病好些吗?”那白髯道人转动一下圆大的眼睛,望了白菊花一眼,道:“姑娘请坐──”目光转注到刘五成的脸上,接道:“这位是刘大侠了。”

  刘五成欠身一礼,道:“晚辈刘五成,见过宫主。”

  说罢,抱拳一礼,那白露道人轻轻叹息一声,道:“贫道老了,而且又身染重病,恐怕已经难久在人世了。”

  白菊花接道:“宫主吉人天相,武林藉重正隆,还望多多保重身子——”白臂道长摇摇头,道:“贫道不行了──”他的病情确是已极为深重,说了几句话,已经累得轻轻喘息。那身着青袍的道童,探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瓶,倒出一粒药物,托在掌心,缓步走到木榻之前,道:“宫主请服下这粒药物。”

  缓缓把手中丹丸,投入了那白髯道人的口中。吞下了那丹丸之后,白髯道人精神突然一振,手拂长髯,轻轻叹息一声道:“姑娘可是感觉到贫道服用的药物,十分神奇吗?”

  白菊花道:“不错,丹药入口,立见神效,定然是十分神奇的药物了。”

  白髯道人道:“唉,白姑娘,饮鸠止渴而已,这是一种含有奇毒的药物──”白菊花吃了一惊接道:“老前辈既知有毒,为什么还要服用?”白髯道人道:“这就叫以毒攻毒,欲罢不能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贫道等待姑娘已经数日了。”

  白菊花道:“晚辈因部属未齐,一直不敢贸然行动,又劳老前辈等候,当真是罪该──”白髯道人摇摇右手,说道:“姑娘不用自责,此事非同小可,原该是小心布置才是。唉!贫道所以心急,只怕是遽然气绝,难再见姑娘之面。”

  白菊花默然说道:“老前辈壮志未酬,怎的句句都说些不祥之言。”

  紫云宫主右手摇动,阻止白菊花再说下去,接道:“听我说,现在,我随时随地可能死去。藏在心中二十年的隐秘,今宵再不说出,只怕是没有机会说了。”

  白菊花看他说的神态郑重,果然是不敢再行多言,凝神倾听。紫云宫主长长叹息一声,道:“姑娘可知道贫道的真正身分吗?”

  白菊花呆了一呆,道:“道长乃大名鼎鼎的紫云宫主──”紫云宫主摇摇头,道:“我顶了紫云宫主之名,足足二十年,但天下却无人知晓,此事足可当得隐秘之称了,唉,那紫云宫主掌剑双绝,乃武林一代奇人,老夫岂能比得。”

  白菊花道:“那真的紫云宫主呢?”白髯道人不答白菊花的问话,反口问道:“姑娘。你可知晓自己的来历吗?”白菊花道:“晚辈隐隐知道一点,似是和慕容长青老前辈有些渊源。”

  白髯道人点点头,道:“令师告诉了你?”白菊花道:“没有,晚辈无意瞧到了家师的手记,一时间情难自禁,看了两页,陡然回悟到偷阅师长手记,乃是大逆不道的事,不敢再瞧下去。”

  白髯道人道:“你可知令师的身分吗?”白菊花道:“不知道,晚辈只知是家师从小收养了晚辈,一身兼恩师慈母之责。”

  白髯道人叹息一声道:“令师的左耳之下,可有一块瓜子大小的黑痣吗?”白菊花道:“不错啊,老前辈怎生得知呢?”白髯老人道:“她和我相处了数十年,我岂有不知之理。”

  白菊花道:“老前辈──”白髯老人道:“令师乃老夫之妻,当年同在慕容家中为仆,主人家遭惨变之日,我等正因事他去,回来时,那高大的宅院和那‘天下第一侠’的金匣,都已化作灰烬,当下老夫等本想追随主人于九泉,但回念一想此仇岂可不报,此冤岂可不伸,遂把一腔悲愤,化作了复仇悲──”突然一阵急咳,打断了未完之言。白菊花急急伸出手去,在那白髯道人背上轻轻拍了几下,说道:“老前辈原来还是晚辈的师公。”

  白髯道人摇摇头道:“不要打岔,我恐怕快不行了。”

  白菊花果然不再打岔,凝神倾听。白髯道人长长吁一口气,道:“孩子,这件事千头万绪,详细说来,恐怕要耗上一天一夜,也无法说的清楚,可惜老夫已若临风残烛,随时会断气而死,只有摘其简要,说给你们听了。”

  白菊花道:“老前辈慢慢的说吧,晚辈们洗耳恭听。”

  白髯道人望了白菊花一眼道:“孩子,记着一件事,告诉你师父,那真正蓝衫人,就是现在江湖上的冷手夺魂李天彪──”白菊花本想说出,在那慕容长青的墓前,遇上那蓝衫人和冷手夺魂的经过,但见那白髯道人一直不停的说了下去,只好忍下不语。但闻那白髯人接道:“慕容大侠武功绝世,乃武林中难见的奇才,昔年中原武林大会之上,技惊全场,艺盖九州,被全场豪杰推誉为天下第一侠。由当时主盟大会的少林高僧,亲送‘天下第一侠’金匾一面,唉!那时提起江州慕容家,江湖之上,谁不尊仰。”

  只见他深陷的眼眶之中,涌出来两行泪水,似是对昔年的光辉、显赫,仍有着深深的依恋、怀念。白菊花心中暗道:“他急于要说出心中之事,怎么突然间沉吟不语,只怕他此刻的神志已迷。”当下说道:“老前辈,以后呢?”白髯道人如梦初醒一般,道:“以后,以后慕容世家,遭了惨变,最初几年,倒也有不少热血英雄,到那慕容长青墓前去祭奠一番,但以后就越来越少了。”

  说完,又闭目不语。白菊花一皱眉头,忖道:“看他情形,确然已陷入了昏迷之境,要想他述说经过,只怕是难有希望,看来只有摘要问他,或可多得一些内情。”

  心念一转,当下问道:“老前辈,那慕容世家遭逢惨变之后,还有什么人逃出了毒手?”她心中一直怀疑那蓝衫人就是慕容世家小主人,故而有此一问。白髯道人霍然挣开双目,道:“你是问有几人逃出那场屠杀吗?”他虽已神志不清,但心念之间,仍然牢记其事,是以那白菊花一问,他竟然听懂了。白菊花道:“不错,那慕容公子可曾逃出来吗?”白髯道人道:“慕容公子么?”白菊花道:“是啊,晚辈看家师那手记之上记述,提到慕容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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