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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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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兆南搖搖頭,暗暗歎道:「殺人故然是要償命,但這人似是無心之失,也要償命,那就未免太潑辣了……」忖思之間,忽覺眼前一亮,一陣微風,拂動衣袂。轉臉看時,只見一個,身著藍色長衫的少年,無聲無息進入了篷車之中。 方兆南一面提聚功力戒備,一面暗中留心著他的舉動,只見他放下篷車四周掩遮的黑布,閉上雙目,倚在車欄上,連看也不看方兆南一眼。 方兆南雖然看出他身手不凡,但自忖近來武功大進,只要不是遇上了像冥嶽嶽主那等第一流的高手,大概可以對付,而且人潮愈來愈多,如強迫他下車,勢非鬧了起來不可,索性給他個不聞不問。 但這藍衣少年突然進入車中,使方兆南不得不把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無暇在暗中查看車外的情形,隱隱之間,似是聽得一聲斷喝,但那喝聲短促異常,似是一出口立時停了下來。片刻間車輪轉動,馬車又向前面行去,想是事情已有了結果,擁擠的行人散去,車得復行。 方兆南側目望去只見那藍衣少年,閉目而臥,生似已經睡熟過去,心中暗暗的忖道:此人好生大意,我如要暗算於他,只需舉手一擊,立時可把他制於死地了。 忖思之間,那藍衣少年突然睜開了雙目,望了方兆南一眼,說道:「多謝救命之恩。」 方兆南道:「好說,好說。」 那人一抱拳道:「在下就此別過。」作勢欲行。 方兆南道:「兄台慢行一步,在下有事請教。」 藍衣少年停了下來,拱手說道:「有何見教,在下洗耳恭聽。」 方兆南道:「在下如何救了大駕,甚覺不解,不知可否見告。」 那藍衣少年輕輕歎息一聲,道:「在下被人追趕甚急,一時情急,隱入兄台車中,尚望兄台見諒。」他說的簡短異常,顯然有不願告人之秘。 方兆南道:「在下不送了。」 那藍衣人打開車簾,一躍而下,轉身行了幾步,突然又轉了回來,望著方兆南腫大的雙膝,說道:「兄台的腿傷很重麼?」 方兆南低頭看去,只見雙膝之處粗腫逾平時一倍,當下點頭應道:「在下的腿傷不輕。」 那藍衣少年打量了方兆南的雙膝一陣,說道:「兄台的腿傷,可是被人打的麼?」 方兆南道:「不錯,被人用極陰毒手法,傷了筋骨。」 藍衣人點點頭道:「念你對我有一場救命之恩,告訴你一個療傷之處。」他微微一頓,又道:「而且那療傷之處,距此甚近,他的醫道,可算得當今第一,除了那人之外,只怕兄台這兩腿,難再復元了。」 方兆南亦覺傷處疼痛日增,如不早為治療,只怕難以撐到嵩山,當下應道:「在下洗耳恭聽。」 那藍衣人道:「那人距此不過十餘里路,由此折向正東行約十里,有一座殘破的小廟,在大殿上,住有一位瞎去雙目的道長,只要兄台能夠求他答應,別說你這點腿傷,就是再重一些,也不難治好。」 方兆南道:「怎麼?他不肯為人治病麼?」 那藍衣少年道:「這要看你的造化和耐性了,他如高興之時,不論什麼人求他治病,無不答應,如是心中不樂,說不定要讓你等上三天兩天。」說完之後,也不待方兆南再答話,立時轉身急奔而去。 方兆南隨即放下車簾,暗暗忖道:此人之言,雖然未可全信,但那地方,既然距此不遠,姑往一試也好。 正自忖思,遙遙傳來了那藍衣少年的聲音,道:「如那道人問起你如何得知他能夠治病時,千萬不要說是我告訴你的,那不但腿傷難治,說不定還要丟了性命。」 方兆南打開車簾,抬頭望去,只見那藍衣少年的背影,已遠在里許之外。 四外張望,果然有一條大道,通向正東,當下吩咐那趕車之人,折向正東行去。 方兆南重金顧車,曾和那趕車人約法三章,不論他看到什麼可疑、奇怪之事,都得要置之不理,不許追問,是以車中忽然多出一個人來,那車夫也不多問。 依照那藍衣少年相囑之言而行,果然在不足十里路程中,看到了一座殘破的小廟。 這麼一座荒涼的廟宇,四周不見人家,縱是在初建之時,這廟亦不龐大,除了一座門樓之外,只有一座大殿。 方兆南緩緩下了馬車,雙手分握兩隻竹杖,代腿而行。原來他膝傷沉重,雙足已然不能著地。 但這段時間中,他卻依照覺非、覺夢相授內功口訣,勤練少林正宗內功,大有進境,內力激增,只是那運轉的真氣,僅能及達雙膝,似是被物所阻,無法運轉全身。 他讓車夫趕了馬車,自行找一處樹蔭下面休息,手架雙杖,進入破廟。廟門上的匾額,痕跡全無,也看不出是什麼廟宇。 進了大門,有一座三丈見方的空院,院中生滿著長可及腰的荒草,連一條通往大殿的小徑,也被遮掩去。 方兆南借兩隻竹杖而行,穿過荒草庭院,直入大殿。 果然見一個鶉衣百結,木簪薙髮的道人,仰臥在神案前面,身下舖著一片乾草,身旁別無長物,鼻息微聞,似是睡的好夢正酣。 方兆南輕輕咳了一聲,低聲說道:「老前輩……」他一連呼喚數聲,那道人連動也未動一下。 這一段歲月的江湖生涯,使他的閱歷大為增進,當下收了竹杖,盤膝坐了下來。 足足等待了一頓飯工夫,那道人才似由熟睡中醒了過來,伸了一個懶腰道:「什麼人?」 方兆南急急應道:「晚輩方兆南。」 那道人一個翻身,轉了過去,背對著方兆南,道:「你來做什麼?」 方兆南答道:「晚輩求醫來的。」 那道人又道:「我自己就快要死了,那裏會代人醫病?快些走吧,不要打擾我睡覺。」 方兆南道:「晚輩在一側等候,待老前輩睡好之後,再說不遲。」 那道人突然哈哈大笑起來,道:「你病的很重麼?」 方兆南道:「如若在下的傷勢不重,也不敢來打擾道長了。」 瞎眼道人突然一挺身坐了起來,收住了大笑之聲,冷冷的說道:「什麼人告訴你我會醫病?」 方兆南正待說出那藍衣少年的形貌,忽然憶起那少年臨去之言,立時沉吟不語。 那道長雙目雖盲,難以視物,但感應卻是靈敏絕倫,冷笑一聲,說道:「老夫生平之中,最恨人欺騙於我,你如想謊言相欺,那就別想生離此地。」他的聲音低沉嚴肅,使人聞而生出敬畏之心。 方兆南沉吟了一陣,道:「那位告訴在下之人,曾經再三相囑,不能說出他的形貌,晚輩已經答允在先,老前輩這般苦苦相逼,實叫晚輩作難的很。」 那瞎眼道人冷冷說道:「那人可是一個中等身材,面皮白淨,五官俊秀端正,年約二十二三的年輕人麼?」 方兆南仔細一想,他說的一點不錯,心中暗暗奇道:「他雙目已瞎,不知何以竟然把那人的年貌膚色都說的如此清楚……」心中驚疑不定,口中卻是默不作聲。 那瞎眼道人道:「你不肯說,那是證明我猜的不錯了。」 方兆南道:「在下就此別過。」抱拳一禮,抓起竹杖,架在脅下行去。 那瞎眼道人,似是未料方兆南竟然要告別而去,不禁微微一怔,喝道:「站住。」 方兆南停了下來,回頭說道:「老前輩有何指教?」 那瞎眼道人道:「你用竹杖代腿而行,想來那腿傷定然十分嚴重了?」 方兆南道:「晚輩的雙腿腫脹,氣血已有多日不通,自膝以下有如廢了一般,已然難以用作行路之用了。」 那瞎眼道人沉吟了一陣,道:「聽你雙杖著地之聲,似是久由此物代步之人,落地不輕不重,但聽你的口氣,腿傷又似時日不久,初用竹杖代步,能夠行進自如,非有上乘的內功莫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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