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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三


  石三公目光緩緩由大殿中群豪臉上掃過,道:「當今武林之世,有誰不知武當派的五行劍陣,變化無方,如若那神鐘道人,當真是親身赴約,亦必有弟子隨行。」

  方兆南道:「神鐘道長帶有武當門下六大弟子赴約。」

  石三公道:「憑藉武當派的五行劍陣威力,雖然不能克敵制勝,但至少可以自保,何況他身為一派掌門之尊,縱然遇上什麼兇險,門下弟子亦必將拚死相救。」

  方兆南道:「神鐘道長隨身護駕的六大弟子,無一倖免於難……」

  童叟耿震突然站起來,接道:「石兄說的不錯,這小子滿口胡言。」

  方兆南臉色微微一變,道:「在下字字出於目見,敢以性命作保。」

  石三公道:「泰山大會,高手不少數百,只有你一個逃出了劫難麼?」

  方兆南沉吟了片刻,道:「冥嶽妖婦,不但武功卓絕,而且極擅用毒,當時與會之人,大都被她用毒所傷……」

  童叟耿震冷冷接道:「你怎麼不為毒傷呢?………」

  方兆南被兩人你言我語,逼的心中早生怒意,但他心知在座之人,無一不是江湖上有著崇高的地位、身份,勉強壓制心中怒火,從容對答,但兩人一句緊釘一句,不容他一段話說完,立時接了過去,直似審訊人犯一般,方兆南雖然口齒伶俐,也有些對答不及,當下一愕,道:「這個,這個……」

  只覺個中經過,千頭萬緒,一時之間,實在想不出簡明的措詞回答出來。

  石三公突然哈哈一笑,道:「老夫走了一輩子江湖,豈是被你一個孺口小兒騙瞞得過的?」他微微一頓,轉目望著大愚禪師說道:「道兄可知道那冥嶽中人,為何會突然撤走麼?」

  大愚禪師道:「這個正是老衲百思不解之處,似是被一曲似笛非笛,似簫非簫的樂聲驚走。」

  石三公道:「簫聲引鳳,樂曲醉人,但老夫卻從未聽過音韻之學,能夠驚退強敵。」

  童叟耿震點頭接道:「老薑究比嫩薑辣,石兄年紀大了一些,高見實非我們所能及得。」

  方兆南眼看大勢陡變,如再強行接口爭辯,不但無補於事,且將弄巧成拙,自問於心無愧,胸懷甚是坦蕩,索性不再接口,默然就坐,冷眼看局勢發展。

  只見石三公用手一捋長髯,接道:「大愚道兄講起那冥嶽妖婦在穩操勝券之際,突然撤走,老夫心中就動了懷疑……」他冷然的望了方兆南一眼,接道:「試問蕭遙子和神鐘道長,以及貴寺的掌門大方道兄,是何等的修為,何等的武功,這般人都無法逃出冥嶽,此子何人,竟然能倖脫劫難,只此一樁,就使人無法信得。」

  全殿中人,都把目光投注在石三公的身上,一似是都覺著他的話甚有道理,只有青雲道長閉目而坐,似是別有所思。

  石三公輕輕的咳了一聲,接道:「第二件可疑之處,他力戰受傷之後,不早不晚的有人趕來相救,而且一粒靈丹,重傷就霍然而癒,如非早有預謀,此等巧事,實叫人難以相信。」

  大愚禪師長歎一口氣,緩緩站了起來,正待開口,卻被童叟耿震搖手阻止,道:「老禪師暫時請坐,容石兄把話兒說完,老禪師再作補充不遲。」

  這兩人在江湖上輩份極高,在座中人,至少晚他一輩,大愚禪師只好悶聲不響的坐了下去。

  石三公冷然一笑,接道:「如若那冥嶽妖婦志在武林霸業,所謀所圖,決不只少林一門一派。」點蒼派掌門人曹燕飛,似是也被石三公言詞所動,不住的頷首稱讚。

  石三公端起面前酒杯,一飲而盡,接道:「冥嶽一戰,使天下武林精英,傷亡近半,目前只有我根深蒂固的九大門派,仍然屹立江湖,那妖婦如若志圖武林霸業,必得先把我九大門派逐一消滅,此事說來容易,但行起來卻難若登天。」

  崑崙派天星道長,緩緩站了起來,說道:「石老前輩話雖說的不錯,果是言之有物,句句中肯,但美中不足的是缺乏顯明的內容,隱晦不明,若有所指,貧道深信在座中人,都和貧道一般的急於瞭然石老前輩言中真正含意,尚望坦然相示,以釋群疑。」

  石三公肅然的點頭道:「道兄問的很好……」冷峻的眼光,緩緩移注到方兆南的臉上,接道:「因此老夫對這位力阻冥嶽高手,勇猛絕倫的方大俠,動了極深的疑心……」

  靜坐一側,久未接口的方兆南,忽然淡淡一笑,道:「老前輩不知疑心晚輩些什麼?」

  石三公厲聲說道:「如若老夫的論判不錯,你可能是冥嶽中派來臥底的人……」

  在座中人,雖然大都猜想出石三公言語之間隱示之意,但他這般單刀直入的說出之後,仍然引起了全場的一陣搔動,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覺的投注到方兆南的身上。

  方兆南數月來歷經生死大劫以及那觸目碎心的慘變,使他保持了和年紀極不相當的沉著和鎮靜,在眾目烱烱相注之下,毫無驚懼之容,微微一笑,道:「老前輩,如若是論不對呢?」這反唇一問,卻大大出了在座人的預料,暗中對他的機智和鎮靜,油生敬佩。

  石三公先是微微一怔,繼而冷然說道:「以老夫一生的江湖歷練,自信這論判不致有錯。」

  方兆南突然朗朗大笑,道:「老前輩未免太武斷了……」

  童叟耿震一瞪雙目,怒聲接道:「在座中人,是何等身份的人,豈能容忍你這等狂放的神態,還不給我住口!」他說的聲色俱厲,大有立時翻臉之意。

  方兆南狂態驟收,停住大笑之聲,淡然說道:「晚輩不過是武林中一個籍籍無名的小卒,身份地位,均不足和在座諸位抗衡,只因機緣湊巧,適以恭逢泰山盛會,目睹驚心動魄的武林慘劫。」

  石三公冷笑一聲,打斷了方兆南未完之言,接道:「與會之人,大部份身罹慘禍,陷身冥嶽,百位以上的武林精英,都未能逃出劫難,單單你一個人履險如夷。」

  方兆南笑道:「所幸脫身劫難的決不只晚輩一個,不過這些人目下都不知落身何處……」

  大愚禪師怕他們把話說僵,突然插嘴說道:「方施主乃目下唯一目睹冥嶽慘劫經過之人,老衲雖知方施主身歷冥嶽變故,但始終未能詳細一聞經過……」他似在思索措辭,微微頓了一頓,又道:「如若方施主能詳盡的說出在冥嶽中目睹慘劫經過,當可盡釋群疑。」

  方兆南沉吟了良久,說道:「晚輩際遇複雜幻奇,縱然說將出來,只怕也難以使人相信。」

  大愚禪師輕輕歎息一聲,道:「少林寺短短數日,老衲已目睹了方施主的奇怪際遇甚多,不少事確然使人費解。」

  方兆南神情蕭索的微微一笑,道:「冥嶽中兇險經過,回想起來如夢如幻,何況晚輩除了目睹身歷的經過之外,對其事源起經過,所知有限,說出來既然無法使人相信,還是不說的好。」

  大愚禪師慈眉微微一聳,默然不語,緩緩坐下身子。

  這位仁慈的老僧,心中既感激方兆南力挽狂瀾,拯救少林寺的恩情,又覺得石三公說的甚有道理,那突如其來絕麗冷僻的白衣少女,和那夜半突然現身,力闖出寺,劍創群僧的兩個怪女人,以及息隱江湖,數十年未現行蹤的南北二怪,這些人人事事,都增加了方兆南的神秘。

  只聽石三公高聲說道:「那冥嶽妖婦雖然狂妄,但她心中定然明白,力能阻攔她成就武林霸業的,是咱們九大門派,近數十年,九大門派已消除了昔年互爭雄長之心,相容相讓並存江湖,那妖婦既明此理,自然早已想好了圖謀咱們九大門派之法,少林一派,雖然首當其衝,但並非那妖婦最終的目的。」

  童叟耿震哈哈一笑,道:「石兄之意,兄弟明白了,那妖婦率眾相犯少林,旨在引動九大門派的高手馳援,然後傾其全力,一戰盡殲馳援而來的高手,對麼?」

  石三公道:「耿兄之言,只能算說對了一半,那妖婦算不至此。」

  曹燕飛顰了顰眉頭,道:「願聞石老前輩的高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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