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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九


  方兆南道:「晚輩適才所言,句句都是所歷所見的事,並無一句一字虛言,其間雖然稍有隱遮之處,也是晚輩私人間一些瑣事,無關大局。」

  他仰起臉來長長吁了一口氣,又道:「冥嶽中人人事事都異常奇特,連服飾都是奇服異裝,隱遮去本來面目,似是那冥嶽嶽主,故意在她那秘境之內,佈置成一處人間鬼域。奇怪的是那些鬼面奇服的人,個個都有著甚高武功,晚輩曾和他們動手相搏數次,不論身受何等慘重之傷,都聽不到他們一聲慘叫和呻吟之聲。」

  大悲禪師側目望了右面首座上,身著白袈裟的老僧一眼,低聲說道:「師兄判事智謀,素為掌門方丈推重,不知對此事有何高見?」

  那老僧閉目沉思了片刻,說道:「就目下情勢而論,已非我等能力所及,看來只有設法恭請兩位師叔出山了!」

  方兆南怔了一怔,仔細向那老僧看去,只見他濃眉花白,滿臉皺紋,看年齡至少在七十以上,暗暗忖道:此人已這等老邁,他那兩位師叔,怕不在百歲以上了。

  只聽大悲禪師輕輕歎息一聲,道:「兩位師叔,三十年關期未滿,難道咱們能破關驚擾不成?」

  那緊靠方兆南而坐,身披鵝黃袈裟的和尚,突然站了起來,說道:「驚擾二位師叔禪關一事,小弟之見,千萬不可。兩位師叔道行,雖極深遠,但擅破禪關,非同小可,如害得兩位老人家走火入魔,那就罪該萬死了!」

  大悲禪師道:「如不驚擾禪關中二位師叔,不知師弟有何良策?」

  身披鵝黃袈裟的和尚微一沉吟,道:「小弟之意,不如盡出咱們少林寺中高手,趕往冥嶽一探究竟,先查出大方師兄生死下落,再以羅漢陣,誘那冥嶽嶽主深入陣中,設法生擒。」

  那身披白袈裟的老僧搖頭接道:「師弟自信比你大方師兄如何?」

  那身著鵝黃袈裟和尚道:「大方師兄一代絕才,小弟萬難相比!」

  那老和尚道:「這就是了,大方師弟在咱們這一代師兄弟中,成就最高,不論武道、佛經,咱們都望塵莫及,三十六位護法弟子,亦都是『達摩院』中一時精選……」兩道冷電的眼神,忽然逼視在方兆南的臉上說道:「如若這位方施主說的不錯,三十六位弟子盡遭屠殺,試問目下本寺三代弟子們,有幾個能和他們成就相比。」

  大悲禪師緩緩點頭道:「師兄說的不錯。」

  那老僧長長歎息一聲,道:「大方師弟率師遠征冥嶽,主盟天下英雄大會,臨去之時,似已預感此行凶多吉少,因此曾悄然走訪『戒持院』,和小兄促膝長談,那半宵剪燭夜話,使小兄更驚訝大方師弟的成就,遠在咱們意料之上……」

  他目光環掃了大殿一周,只見群僧一個個面容莊嚴,凝神靜聽,才接口說道:「小兄曾和他談起冥嶽之行,相勸他不如改由小兄或大悲師弟率眾前往,當時大方師弟搖頭不允,小兄曾據理力爭,說他乃少林一派掌門之尊,豈可輕舉妄動,萬一有了什麼凶險,不但少林寺群龍無首,而且貽羞咱們少林門戶,那知大方師弟,早已胸有成竹,竟然提出和小兄以比武決定的方法,得勝之人,就率眾遠行,不得再有異議。不瞞諸位師弟,小兄雖然早已佩服大方師弟在佛學經籍上的成就,遠勝小兄,但如單以武功而論,只怕未必能強得過我,心中暗暗歡喜,那知十招相拚之後,大方師弟竟以雷音掌神功,破了我四十年苦練的金剛指、觀音足、羅漢七式三種武功,迫小兄落於下風。」

  此言一出,大殿中少林群僧,嚴肅的臉色上,不自禁的都流現出訝然神色。

  要知金剛指、觀音足、羅漢七式,都在少林寺七十二種絕技之內,無一不是傲視江湖,獨步武林的武功,一個人生平之中,能練成一種兩種,已算得身集大成,而大愚禪師竟能在十招相搏之內,連續用出金剛指、觀音足、羅漢七式等三種絕世武功,大方禪師卻能在十招內,連續破去大愚的三種絕技,此等搏鬥經過,談與一般人聽,還沒有什麼,但眼下之人,都是少林寺中一時高手,對本門中的絕技,自是耳熟能詳,是以聽得大感驚愕。

  只聽大愚禪師,黯然歎息一聲,道:「大方師弟勝我之後,此事已成定局,老衲自是不能毀棄諾言,再予爭論,大方師弟話鋒一轉,不再談論赴約冥嶽之事,話題轉到了兩位閉關坐禪的師叔身上,他記憶清晰,把二十餘年前,兩位師叔閉關前的相囑之言,均能一字不漏的轉告小兄……」

  方兆南吃了一驚,暗道:佛門中閉關坐禪,和道家的入定,武林中的運氣調息大同小異,三月五月,已是相當的成就,一年兩年,更不容易,一坐幾十年,那可是從未聞見之事。

  但聞大悲禪師說道:「難道大方師兄臨行之前,已預留遺言不成?」

  大愚禪師點點頭道:「他曾告訴小兄,眼下咱們這一代師兄弟中,武功成就能夠超過他的,只怕難以選得出來,他此行冥嶽,勝敗甚難預料。萬一有了什麼不幸,叫我勸阻諸位師弟,不可任性而為,盡起少林寺中僅存的精萃弟子,趕去替他報仇,他說咱們少林寺一派的興亡,並不僅是咱們一門的盛衰,因為千百年來,少林派一直是江湖上正大門戶的一個象徵,少林一門覆亡,武林間必將大亂,叫我屆時全力勸阻幾位師弟,務必依照他留言去做。」

  只聽那身披鵝黃袈裟,年紀最輕的和尚高聲說道:「師兄之意,對咱們大方師兄的生死下落不用再多追詢查問了,是麼?」

  大愚禪師道:「大方師弟留言,要待明年三月,兩位師叔,禪關屆滿之後,恭請兩位師叔裁奪。」

  方兆南插嘴說道:「冥嶽中乘一戰大敗天下武林同道餘威,只怕不會等明年,就找上貴寺了。」

  大愚禪師突然站起來,對那身披鵝黃袈裟的和尚說道:「大道師弟,請陪這位施主,到『達摩院』中休息一下。」

  方兆南心知少林寺僧侶們將有要事相商,不願自己聽到,當即抱拳一揖,大步向外走去。

  大道禪師也緊隨離開了座位,跟著方兆南向外走去。

  出了大殿,他突然加快了腳步,搶在方兆南的前面,說道:「方施主,寺中戒備森嚴,請不要亂走,隨貧僧到達摩院中小息片刻吧!在天亮之前,大悲師兄自會決定大策。」

  方兆南道:「在下甚想早知貴寺決定,也好早些告別!」

  大道禪師奇道:「方施主告別本寺之後,不知行踪何處?」

  方兆南道:「冥嶽一戰,武林各大門派中赴約之人,大都罹難慘死,在下幸脫險難,也該把此凶訊傳達過去,使他們早些有點準備……」他輕輕歎息一聲,接道:「這是在下脫離險難之後一大心願。」

  大道禪師道:「以方兄之見,敝寺如盡出高手,實力可否和冥嶽一決雌雄?」

  方兆南道:「冥嶽中人,個個裝束詭異,武功亦是走偏激陰辣的路子,但貴寺卻是領袖武林的正大門戶,少林寺七十二種絕技,江湖無人不知,數百年來一直領袖武林,一正一邪,各集大成,如若各出全力相拚,這鹿死誰手之測,實難預作論斷。」

  大道禪師臉色突然一沉,道:「冥嶽中人,險詐陰謀,用毒暗算方面,也許要強過敝寺,如若正大光明,各以真功實學,相搏相拚,也能勝過敝寺,貧僧實在有些不信。」

  此人在少林寺長老及各院主持之中,年紀最輕,但性情也最為暴躁,言詞尖銳,聽來甚難入耳。

  方兆南一皺眉頭,暗暗忖道:這和尚如此狂傲自大,輕視強敵,影響所及,非同小可,不如想法子給他一點教訓,使他提高警覺之心,免得因輕敵之念,造成大錯。

  心念微動,正待出言相激,耳際間已響起了大道禪師冷冰冰的聲音,道:「方施主能把握一線生機,逃出冥嶽,貧僧心實……」

  方兆南接道:「實在有些難以相信是麼?」

  大道禪師道:「那裏,那裏,貧僧實在為施主慶幸。」

  談話之間,已到了「達摩院」前,只見兩盞紅燈分掛在一座紅漆大門的門框上,光亮映照之下,「達摩院」三個一尺見方大字,清晰可見。

  方兆南心中一動,停下了腳步,問道:「貴寺中號稱獨步武林的七十二絕技,每一種都是驚世之學,不知大師父練成了幾種?」

  大道禪師回頭望了方兆南一眼,傲然一笑,道:「方施主忽問此言,不知是何用心?」

  方兆南笑道:「在下想恭請大師父表演一兩種絕學武功,開開眼界,以廣見聞。」

  大道禪師笑道:「那就請方施主出個題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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