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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九


  方兆南道:「兄弟可以斷言,咱們一個也走不了。」

  葛煒道:「以方兄這等說法,咱們是只有留在此地等死了?」

  方兆南道:「出此洞口,絕無生脫冥嶽之望,死裏求生之法,只有冒險深入,從這火山洞中,找出一條可行之路。」

  葛煒緩步走了回來,說道:「剛才那一股濃煙之中,所含高熱,已非普通人的體能所可擋受……」他微微一頓之後,接道:「也許方兄內功精深,已達寒熱難侵之境,但就兄弟剛才感受而論,決難忍受這洞中高熱,何況冒險深入未必就有出山之路,這等冒險犯難,倒不如試行一闖他們攔擊。」

  方兆南不便把梅絳雪派人引入此洞之事,據實相告,怕又引起陳玄霜妒嫉之心,但他心中確信梅絳雪不會故意把自己陷入絕地之中。

  這是一種無法說出的感受,在他心靈上,似乎已從梅絳雪那終日冷若冰霜的神情中感受到一種難以言喻的信任。他覺著這位難得一笑的絕色少女,內心中卻蘊藏了深摯的情愛,只是她偏重向靈性的發展,不像陳玄霜那等表現強烈,愛恨分明,但卻從淡漠中給人一種真摯的感受,這感受使方兆南生出無比的信心,他相信這火山洞內,定有著脫險之路。

  他深忖了良久時光,才緩緩抬起頭來,說道:「目下只有兩條路,不論那一條,都是艱苦異常,生機茫茫,出此山洞,勢必為冥嶽中高手圍擊,縱然咱們能僥倖的衝出重重攔截,強敵鐵騎亦必窮追不捨,不談武功,單是冥嶽中人善於用毒一項,咱們就防不勝防。」

  葛煒道:「方兄之意,是……」

  方兆南接道:「以兄弟之見,闖越攔截,倒不如深入火山之中一試,或有一線生機。」

  葛煒微一沉忖,道:「這等自然界的威勢,爆發時山川易形,風雲變色,人力如何能夠抗拒?」

  方兆南接道:「這座火山,已多年沒有噴火,如非地殼之內,蘊藏的岩熱不足以爆裂山勢,定然有排洩岩熱之路,除了剛才那陣濃煙,來時挾帶著高熱之外,此刻咱們並未覺得有灼熱之感,深入火山腹地,自屬身冒絕大危險,但據兄弟的看法,也正因為艱險萬分,才有一線生機,萬一咱們引發火山,自己果然難免葬身火窟,身化飛灰,但冥嶽中人,亦將為這爆發的火山威勢吞噬,果能如此,雖死何憾?」

  葛煒沉忖了一陣,道:「方兄說的不錯,此既唯一生機,也只好冒險一試了。」

  方兆南霍然站起身來,說道:「事不宜遲,趁咱們現在體力未減,立時行動。」

  葛煌突然插嘴說道:「咱們已沒有食用之物,忍饑挨餓,越此絕險,只怕體力難以支持。」

  方兆南道:「以兄弟估計,咱們餓上三日夜,體力大概還不致完全消失,盡此期中,冒險一試,如若咱們在三日夜內,還難出此絕地,餓不死也要被灼燒而死了!」

  陳玄霜也緩緩站起來,說道:「你們兩位如果這樣怕死,乾脆就別走啦!」

  葛煒吃陳玄霜言語一激,不覺豪氣大振,道:「姑娘都不怕,我等堂堂七尺之軀,何懼之有,走!」搶在方兆南前面,大步領先而行。

  方兆南探手一把,抓住了葛煌手腕,說道:「葛兄不可任性涉險,還是由兄弟前面帶路。」

  葛煒心知方兆南武功、閱歷,都強過自己,也不爭執,當下隨在方兆南身後而行。

  幾人久處黑暗之中,又經過一陣靜坐調息,丈餘左右的景物,目力已然能及,但見前面盡都是一塊塊的礁岩,雖無灼熱的感覺,但卻寸草不生。

  行約十餘丈,去路又轉狹窄,那隆隆之聲,重又響聲。

  方兆南停下腳步,凝神側耳,靜靜地聽了一陣,又緩步向前走去。

  他輕輕的皺起眉頭,心中也異常不安,剛才那一股冒出的濃煙,會使這隆隆之聲,暫時停息下來,此刻重又響起,分明山腹蘊藏熱岩,又有了波動。

  他不敢把心中想到之事說出,怕會影響到葛氏兄弟的心情,所幸那隆隆之聲,似是異常遙遠,不若剛才那樣接近。他當先而行,葛氏兄弟和陳玄霜也無法發覺他臉上的憂慮。

  四個人默然的向前走著,心情沉重步履緩慢,有如負重千斤,在幾人意識中,大概都有著一步步走近死亡之感。

  忽聽陳玄霜輕輕歎息一聲,說道:「南哥哥,咱們要是能夠從這火山腹中,找到出路,離開此地之後,只怕不勝麻煩了。」

  方兆南奇道:「什麼麻煩?」

  陳玄霜道:「這次冥嶽之會,很多武林高手都葬身其中,只有咱們四個人活著出去,那些人的兒女、弟子,定然川流不息的登門造訪,問咱們冥嶽中經過,那不是不勝麻煩了麼?」

  方兆南暗暗忖道:你想的這麼遠也好,反正眼下之局,凶多吉少,咱們索性海闊天空的胡亂談吧,也許可以暫時忘去眼下處境的兇險。當下笑道:「是啊,那時咱們可忙極了,單是接待川流不息的訪客,就夠累了……」

  葛煒截住了方兆南的話,接道:「兩位倒是還有閒情逸緻,說這等不著邊際的事,唉!我看還是別再談啦!」

  陳玄霜笑道:「怎麼?你怕死麼?」

  葛煒道:「難道你一點都不怕?」

  陳玄霜道:「怕有什麼用,在這等人力難以抗拒的環境之中,誰也無法主宰生命,死就死啦!」

  葛煌忽然放聲笑道:「哥哥,陳姑娘說的不錯啊,要是火山真的被咱們引動爆發,武功再強的人也是沒法子逃得性命。」

  陳玄霜微微一笑,接道:「怕也要死,不怕也不過一死……」

  方兆南怕幾人再爭論下去,引起怒火,趕忙接口說道:「以少林、武當掌門的武功,佐以黑白兩道中數十個高手,都無法抵拒冥嶽中人,憑咱們四個人,要想逃出他們攔截、追襲,自是必死無疑。這火山腹地誠然生機甚微,但咱們如能小心謹慎,或可找出一條生路,兩害相權取其輕,一個是必死無疑,一個尚有些微生機,兩位葛兄不妨再想想,那條路對?」

  其實他這幾句話,十分牽強,他所以深信這山腹之中,有路可通,完全是信任梅絳雪不會陷害自己。她既然派人把自己引入這火山口中,想來定有生路。這信念是基於一種十分微妙的關係而生,但卻是那樣堅強。

  在方兆南心目之中,梅絳雪對他是那樣陌生,兩人沒有聚首時的歡樂,也沒有分離的惘惘愁懷,除了寒水潭,為勢所迫,對月締盟的一點瓜葛之外,再沒有其他可作懷念的事。

  可是方兆南卻深信梅絳雪不會陷害自己,這信任使他產生出強烈的求生信念,覺著這火山腹中,定有出路。

  忽聽那隆隆之聲,由遠而近,一股強烈的硫磺氣味,由洞內直衝而來。

  方兆南一嗅那迎面撲來的硫磺氣味,不禁心頭大震,急急喝道:「兩位葛兄快運氣護身,閉住呼吸,臥倒地上。」一拉陳玄霜當先伏在地上。

  葛煒、葛煌依言施為,一面運氣閉住呼吸,伏身爬在地下。

  四人不過剛剛臥好,那隆隆如雷的響聲,已到了幾人頭頂之上。

  隆隆巨震中挾帶著極強的熱風,從幾人身上吹過。這陣熱風來的時間甚久,足足有一杯熱茶工夫,才逐漸消失。因幾人先都有了準備,運真氣護住身子,又閉住了呼吸,是以並無太大的難受之感。

  待那熱風吹過,幾人抬起頭來,換一口氣,立時覺出那硫磺氣味,仍然十分強烈,護身真氣一散,亦有著灼熱之感。

  葛煒微微一皺眉頭,重重的咳了一聲。

  他原來又想重提舊事,退出火山,冒強敵攔截之險,硬衝出去,死裏求生,話到口中之時,忽然想到此言已出,勢必又要和陳玄霜爭論不休,趕忙把將要出口之言,重又嚥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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