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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


  陳玄霜和方兆南並肩而立,看的較為清晰,但她江湖閱歷欠缺,一時之間,想不出個中原因,只道自己眼睛看花,也未出口相詢。

  方兆南看自己右手之上,微沾的油污,不禁一呆,暗道:這一拂之勢,他明可以傷了我的右腕,不知何故,卻是手下留情。

  凝目望去,只見那褸衣村童臉上似笑非笑,也正脈脈相注,眉梢眼角,情意無限,心中大感奇怪,不自覺多瞧了幾眼。

  只見那秀美的輪廓,似曾相識,嬌小玲瓏的軀體,好像在那裏見過,但一時之間卻又想它不起。

  忽聽追風鵰伍宗義大喝一聲,呼的一掌,直向那褸衣村童劈去。

  他見那褸衣村童躍落自己身側之時,就想出手,但又顧及一擊不中,有損威名,瞻前顧後,一時間猶豫不決,因那褸衣村童和他相距最近,別人又不好搶先出手。

  他遲遲豫豫的思索了半晌,才舉手一掌劈去。他見九星追魂侯振方和被武林譽為一代劍聖的蕭遙子,出手一抓,都未能擒住對方,心知自己武功萬難超過兩人,施展擒拿手法,決難得手,這才易拿為打,劈出一掌,只想憑藉強猛的掌風,把對方迫逼過去了事。

  掌勢出手,忽然想到自己身份,豈可暗算一個十幾歲的村童,趕忙大喝一聲,喝聲出口,掌勢已到,強凌的破空勁氣,震飄起對方的衣袂。

  就在掌風近身的剎那之間,忽見那褸衣村童身軀隨著掌風飄起,向後飛去,姿態曼妙,隨風而舞,恍如仙子凌波。

  方兆南心中突然一動,暗道:這褸衣村童難道是她裝扮不成?只覺臉上一熱,回頭向陳玄霜瞧了一眼。

  忽聽神刀羅崑大聲叫道:「小娃兒如若再不肯說出實話,可別怪我們以大欺小了。」舉手一拳,直搗過去。

  他自覺這把年紀,出手對付一個小小村童,雖然明知對方武功高強,只怕勝過自己,但仍覺有些不好意思,先自解自嘲般說了幾句,才打出一拳。

  原來神刀羅崑除了愛說話外,心地甚是慈善,頗有豪俠之氣,自覺以數十個馳譽武林的高手,對付一個小小村童,實有失武林公道。

  那褸衣村童正向後飄飛的身子,突然中止下來,略一停頓,倏然向上升去,直待將要頂撞屋頂之上,才又冉冉落著實地。

  這等絕世輕功,只看的全場高手都為之一呆,半晌之後,少林寺住持方丈大方禪師才合掌宣了一聲佛號,道:「好一招『佛步蓮台』!」

  忽聽袖手樵隱冷笑一聲,挺身而起,緩步走了過來,接道:「這點輕功,不足為奇,只要能把一口真氣運轉於丹田之中,閉住呼吸,冉冉降落實地,也不是什麼為難之事。」

  此人冷怪性格,天下聞名,眾豪齊齊起身圍堵那褸衣村童,只有他坐著不動,這時突然站起身來,步入場中,自行出手,群豪立時轉目相視,連蕭遙子那等身份之人,也凝目相視。

  陳玄霜緩步走到方兆南身側,低聲說道:「南哥哥,這褸衣村童,剛才用的輕身武功,我也會。」

  方兆南正在用心思索那褸衣村童之事,斷斷續續聽得兩句,根本沒有聽懂她說的什麼,轉臉一笑,迷迷糊糊的嗯了一聲。

  陳玄霜涉世未深,也未注意到方兆南的神情,看他回頭望著自己一笑,也不禁嫣然一笑。

  轉臉望去,只見那滿臉油污的村童,仍然睜著一雙又大又圓的星目,盯住在方兆南的身上,不禁大感奇怪,問道:「南哥哥,他認識你麼?為什麼他老是瞪著眼睛瞧你呢?」

  方兆南還未來得及答話,袖手樵隱已走近身側,舉手一把,抓了過去,方兆南驟不及防,被他一下子扣住手腕。

  陳玄霜嬌喝一聲,左手疾出,食中二指,分向袖手樵隱雙目點去,口中嬌聲喝道:「放手!」出手奇快,一閃而至,兩縷尖風,直襲過去。

  她在情急之下,運勁極猛,以袖手樵隱那等武功也不禁為之心生驚駭,一提真氣,向旁側疾退兩步。

  陳玄霜一擊落空,立時隨勢攻上,掌指齊施,倏忽間連攻四招。這四招迅快、詭異,兼而有之,著著指襲向袖手樵隱的要害大穴。

  袖手樵隱雖然身懷獨步天下的「七星遁形」絕技,但因他右手緊扣著方兆南的手腕,轉動極是不便,無法運用自如,閃避稍慢,被陳玄霜指尖掃中右肩,但覺右臂經脈一麻,扣制方兆南手腕的五指,忽然一鬆,方兆南立時掙脫了去,疾向旁側躍開三尺。

  方兆南掙脫之後,袖手樵隱轉動大見靈活,身子一閃,施出「七星遁形」身法,倏忽之間,已脫開陳玄霜掌指綿密的攻勢。

  陳玄霜掌指擊空,怕對方借勢反襲,嬌軀疾向後面一仰,人已退出三尺。

  方兆南舒展了一下筋骨,拱手說道:「史老前輩乃武林中甚有地位之人,這等一語不發的突然施襲,不覺著有失身份麼?」

  袖手樵隱脫開陳玄霜掌指攻襲之勢後,覺著右肩被拂中之處,隱隱作痛,趕忙暗中運氣調息,心中暗暗驚道:這小小女娃兒,竟有這等功力!

  他正在運氣調息傷勢之時,不便開口說話,對方兆南相詢之言,無法答覆,只能回過頭來,冷冷的望了方兆南一眼。

  在場之人,大都是久走江湖的老手,個個見聞廣博,都已瞧出那褸衣村童和方兆南似是相識,人人心中動了懷疑。

  大方禪師低聲吩咐相隨身側的一個小沙彌幾句,那小沙彌匆匆領命而去。

  蕭遙子忽然向前欺進幾步,逼到褸衣村童身前說道:「真的言陵甫那裏去了?」

  此言問的大是突兀,饒是那褸衣村童機警絕倫,也不禁為之一呆,張口欲言,但他究是絕頂聰明之人,一張嘴巴,立時閉上,未出一點聲音。

  蕭遙子是何等人物,早已瞧出破綻,當下一笑,道:「小兄弟不聾不啞,身懷絕技,而且面目娟秀,縱然塗上油污,穿上褸衣,也難掩遮得住真正面目。」

  那褸衣村童,明澈的雙目微一轉動,掃掠了群豪一眼,緩緩閉上眼睛,仍然不言不語。

  大方禪師白眉一聳,大步走到呆坐在席位上的老人身前,合掌說道:「施主可是名滿武林的神醫言陵甫麼?」

  那呆坐在席位上的老人,轉過頭來,望了大方禪師一眼,一臉茫然神情。

  大方禪師暗暗歎道:此人倒非裝作,不是被人點了穴道,就是被什麼歹毒的內功或藥物所傷,如能把他救了過來,或可由他口中得悉個中隱密,此人如真是知機子言陵甫,自然會真相大白,瞭然全部經過,縱然不是,也可救個無辜受害之人。立時暗運功力,大喝一聲,一掌向那老人「天靈穴」上拍去。

  這一掌出手奇快,那老人又呆呆板板,不知閃避,一掌正擊在「天靈穴」上。

  九星追魂侯振方目睹大方禪師突然一掌擊向那老人要穴,不禁心中大吃一驚,高聲叫道:「老禪師使不得,這人要留下活口……」

  他話說得一半,大方禪師的掌勢,已擊中在那老人的天靈要穴,那老人立時連人帶椅子,向後倒跌過去。

  大方禪師左手疾伸,疾如電光石火一般,抓住了那向後倒去的老人,拖了起來,右手疾快的在他胸前「玄機」要穴之上一按,飄身而退。

  這不過是一剎那的工夫,群豪定神看去,只見那長衫老人手中仍然握著竹杖,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之上,大方禪師靜站一側,頂門之上,微現汗水。

  一時之間,群豪愕然,不知大方禪師,搞的什麼名堂。

  原來大方禪師相救言陵甫這招武功,乃少林派中極上乘的心法,「羅漢傳燈」。歷代之中,除了掌門方丈持、達摩院主持、監院首席長老之外,不傳他人,連少林門下身份極高的弟子,都不知有此武功,群豪之中更是無人看得出來,只覺他這種手法,救人不似救人,傷人又不像傷人,不知有何作用,但又自恃身份,看得雖是不明所以,但卻不肯出言相詢。

  偏殿中鴉雀無聲,數十道目光一齊投注在那長衫老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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