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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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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兆南倚身在大岩石上,心中暗自想道:眼下師妹既已死去,西湖棲霞嶺之行,已無必要,餘下二樁心願,是為師父師母報仇,現下仇人雖已知道,但對方實力強大,以一己之力決難如願,天下英雄聚會泰山,共籌對付冥嶽嶽主之策,倒不失是一個好機會,眼下會期即屆,倒不如趕奔東嶽一行。想那天下高手聯合之力,自是強大無比,冥嶽中人決難對付得了,雖然不能手刃師門仇人,但如能親眼看到他飲刃濺血死去,也可聊以自慰。二是想法替陳玄霜找一所安身立命之處,以酬謝那老人相授武功之恩。 心念一轉,回頭望著陳玄霜道:「師妹可想到東嶽去看看那天下英雄聚會的熱鬧麼?」 陳玄霜喜道:「好啊!我早就想對你說了,但怕你想師妹之死,不願瞧這等熱鬧之事,不敢開口。」 方兆南黯然一歎,縱身躍到大岩石上,負起師妹屍體,說道:「咱們找處風景絕美陰蔽之處,把她暫時埋起,待瞧過泰山英雄大會之後,再來把她屍骨運回,和我師父師母合葬一起。」說完負起屍體,躍下岩石。 陳玄霜不知他何以又改變火葬的主意,但卻不便多問,兩人默然向前走去。 歸來玉人屍已寒,確實傷透了方兆南的心,使這位才智卓絕的少年,心生萬念俱灰之感,如非他有著過人的聰明,和替師父、師母報仇的願望未償,這等沉重的打擊,決難承受得住。 夜色沉沉,山風呼嘯。方兆南茫然向前走著,直待去路被一座山壁擋住,才停下了腳步。 抬頭看去,只見一座高聳雲表的山峰橫阻去路,兩側山勢綿連,雖不若阻路山峰不可攀,但也在百丈以上,三面山勢拱圍,圈成一條死谷。大概是死谷中不易被嚴寒的山風吹襲,氣溫迥異他處,寒夜中仍有溫暖如春之感。 方兆南打量了四周的山勢形態,心中暗道:此處地勢甚佳,不如就把師妹葬在此地。心念一動,放下屍體,找一座土石稍鬆之處,伸手向地上抓去。 他此刻心中正在回憶著兒時和師妹相伴遊樂情景,心神不屬,一把抓空,才想起長劍早已失落,轉臉向陳玄霜望了一眼道:「師妹可有用以掘土之物麼?」 陳玄霜偶然在那石洞之中,撿到的一塊形如短劍一般的銀牌,由懷中取了出來,說道:「咱們就用此物掘土吧。」 方兆南想到自己也有一塊金牌,雖然此物鈍難傷物,但總比用雙手掘土強些,也從懷中取出,蹲下身子,開始挖土。 陳玄霜在他對面蹲下,揮動手中銀牌相助。 兩人都是功力甚深之人,腕力極強,手中雖是鈍物,但片刻之間,已經挖好了一個土坑。 方兆南放下手中金牌,抱起師妹遺體,放入土坑,卻不忍把土石填上,凝目相注,熱淚奪眶而出。 不知過去多少時間,忽聞一個異常清脆的聲音說道:「瑛兒!瑛兒!」聲音雖是清脆,但吐字卻極生硬,聽來使人心生驚怖之感。 兩人不約而同,一齊抬頭看去,只見一隻高大的白毛鸚鵡,落在旁邊一株矮松之上。 方兆南識得此鳥,正是相伴玉骨妖姬俞罌花的白鸚鵡,心中一動,暗道:此鳥甚是靈巧,又能口吐人言,或許知道我師妹被害之情。當下向樹上一招手說道:「鳥兒,鳥兒!飛下來,我有話問你。」 他本是存著萬一僥倖之心,那知一招手,白鸚鵡竟然應手而下,落到他身側。 這等罕見的靈巧鳥兒,能見到的人,大概無不喜愛,陳玄霜歡喜的跳了起來,說道:「師兄,這鸚鵡真好……」忽然目光觸到了僵臥在土坑中的屍體,立時住口靜站一側。 方兆南黯然一笑,望著那大白鸚鵡,說道:「鳥兒,鳥兒,你如真個通靈,就告訴我,我師妹被害經過。」 白鸚鵡轉頭望望僵臥在土坑中的屍體,叫道:「不……不……瑛兒,不……瑛兒……」牠大概沒有學說過不字,叫將起來,口齒不清,聽得人莫明所以。 方兆南凝神靜聽,除了瑛兒兩字叫的十分清晰,始終沒法分辨出牠在瑛兒兩字之前說的什麼,不覺心頭大急,高聲說道:「你說的什麼……」 餘音未住,白鸚鵡突然振翼而起,破空飛去,方兆南急忙一躍而起,大聲呼叫,但那白鸚鵡卻不再理他,疾飛而去。 方兆南呆呆的望著白鸚鵡的去向,愣了半天,忽然心有所悟,暗道:此鳥定然吃過人虧,而且那人在傷牠之時,又先說過「什麼」二字,是以牠聽得了什麼二字之後,立時振翼急去……不禁大感懊悔,頓足一聲長歎,填好土石,留下記號,離開山谷。 陳玄霜忽然間變的十分溫柔,款款細語,勸他保重身體。 方兆南心中亦知徒自憂傷於事無補,當下勉強振起精神,和陳玄霜連夜離開了抱犢崗。 周蕙瑛之死,不但使他萬念俱灰,而且心中感到愧疚無比,如果自己不貪圖學駝背老人精奇的武功,早日趕回抱犢崗來,師妹決不致遭那怪嫗毒手,落得個橫屍密洞的悲慘結果。這份愧疚之心,加深了他的懷念之情。 他原擬和周蕙瑛同赴西湖棲霞嶺,拜晤垂釣逸翁林清嘯的打算,也因周蕙瑛這一死,打消了西湖之行的念頭。 他默算天下英雄聚會泰山的日期,相距只不過月餘的工夫,當下對陳玄霜道:「師妹,我答應帶你到西湖遊歷之事,只好向後移動了,因為天下武林高手的泰山之會,距今不過月餘工夫。這場大會,主持之人,乃當今領導武林各大門派的少林寺主持方丈,與會之人,自然都是名重一方的高人,想這次大會的熱鬧,實是千古難得一見盛舉,咱們也可藉這一段時間,遊歷一下魯中風光……」忽然想到陳玄霜一直相隨祖父,住在魯南,想必對山東各地風光,早已熟知胸中,這般隨口而言,只怕她心中不樂。 那知陳玄霜卻嫣然一笑,道:「好啊!我雖和爺爺,在魯南住了甚久,但他老人家只知日夜催我練習武功,從來就不肯帶我到外面走動……」說話之間,笑意盈盈,斜睇著方兆南,臉上歡愉洋溢,目光中滿是感激之情。 方兆南看她身上衣衫,仍是那件褸爛褲褂,暗中忖道:她膚色雖然稍覺黑點,但面形輪廓卻是秀美無比,如果換上一襲新衣,定是位風姿卓越的玉人。 相距泰山英雄大會的時間還有月餘之久,兩人盡多有充裕的時間可用,是以不再兼程急趕,一面遊賞著沿途風光,一面緩緩步行。 這日,到了兗州城中,沿途上,但見車馬驛道,大都是三山五嶽中的英雄,趕赴泰山英雄大會的高人。 他暗暗驚奇那冥嶽嶽主的威風,就憑他一枚銀梭,一紙白箋,竟然能使望重武林的少林方丈,親身出馬。 忖思之間,到了一座甚大的客棧之前,平時這般時光,大都有店家攔路讓客,今日卻是大不相同,似是客棧早已住滿了客人一般。 方兆南大步走入店中,叫道:「店家!有房間麼?」 店小二回頭望了方兆南一眼,看他衣著華貴,趕忙陪笑說道:「這幾日來,客人多,現下天雖未黑,但所有房間,都已為客人定下,客爺還是請到別家瞧瞧去吧!」瞥眼見陳玄霜一身褸破褲褂,緊依方兆南而立,不禁多望了兩人一眼。 方兆南一連走了數家,店家都是一般的口氣回答,知是天下高手,即將群集泰山,趕來赴約,因為現下相距會期尚早,都不願兼程趕路,兗州又是魯南大鎮之一,酒家茶樓,到處皆是,故都在此落腳。 陳玄霜低頭瞧了瞧身上褸破的衣服,道:「店家都不讓我住店,可是因為我身上穿的衣服太破麼?」 方兆南想不到她有此一問,不覺怔了一怔,道:「咱們找到了客棧之後,先替你作幾件新衣服。」 陳玄霜嬌媚一笑,道:「這兩件褸破的褲褂,我已經穿了好幾年啦,爺爺在時,從不提給我作衣服的事情,當時也只有他老人家和我守在一起,穿的破爛一些,也不覺得!唉!如今和你一起,要是我穿的太破了,不是害你丟人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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