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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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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一訊震江湖 方兆南心中忽然泛起一陣羞愧之感,暗道:我只管日夜兼程趕路,連一件衣服也不知替她製作。心中愧咎叢集,只覺太對不起她,緩緩伸手,拂著她飄垂的散髮,低聲說道:「咱們倆只管趕路,連一件衣服也沒給你作,想來使我不安的很!」 陳玄霜道:「我從小就穿補過的破衣服、穿慣了,師兄不要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她話雖說的十分婉轉,但神情卻很莊重,連眼皮也未睜動一下。 方兆南雖想說幾句慰藉之言,但一時間卻不知從何說起,而且她一付冷漠莊嚴的神情,心中縱有親切之言,也叫你不敢說出口來。 他忽然覺著這女孩的性格,和那為逼自己吞服「血池圖」而以身相許的梅絳雪,有些不同,但又有很多相同的地方,卻無法明確的說出來…… 正忖思間,忽然聽得一陣步履之聲,由身後傳了過來。 轉頭看去,只見一個腰束白布帶子,手執巨斧,肩挑柴擔的大漢,急步奔來,他身後跟著一個肩扛禪杖,足著芒履,年約四旬的中年和尚。 方兆南一見來人,立時認出是袖手樵隱門下弟子盛金波,立時大聲叫道:「盛兄別來無恙?」 盛金波轉頭瞧了方兆南一眼,冷冷的說道:「你又來我們朝陽坪下做什麼?哼!是否覺得麻煩還沒有找夠?」 方兆南本想問他張一平的下落,但聽得盛金波一番頂撞之言,一時間想不出適當措詞回答,不禁呆在當地。 陳玄霜忽然挺身而起,道:「朝陽坪非你們私有之地,我們高興來,你管得著麼?哼!多管閒事!」 盛金波被她頂撞得愣了一愣,道:「一個女孩子家,說話沒輕沒重,成何體統,我盛金波堂堂七尺之軀,豈肯和你個女孩子家嘔氣!」回頭對那和尚說道:「咱們走吧!」轉身放步而行。 陳玄霜嬌喝一聲:「站住!」 正待放腿追去,卻被方兆南一把抓住了左腕,勸道:「我們還有正經事辦,別再多惹事啦!」 盛金波已然停下腳步,那中年和尚也把扛在肩上的禪杖,取在手中。 陳玄霜看兩人都似擺出動手相搏的態勢,平熄的怒火,陡然間又沖上心頭,低叱一聲:「放開!」用力一掙,摔脫了方兆南握在左腕的右手,一提真氣,直衝過去。 那中年和尚隨在盛金波身後而行,停下步來,正好擋在盛金波的前面。 陳玄霜衝到那和尚前面,星目一瞪,道:「站開去,是不是想擋我去路?」 中年和尚合掌道了一聲佛號,道:「女施主請看我佛之面,暫息胸中之憤,貧僧千里兼程趕來,有要事面謁這位盛施主的恩師,事關千百武林同道生死,急如星火,延誤上一刻時光,即將多增加一分危機,唉!也許將貽害幾條人命……」 陳玄霜笑道:「你說了半天,我一句也聽不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呀?」 那和尚似是異常焦急,神情間甚是不安的說道:「三十年前名震江湖的死亡標識『七巧梭』重又在江湖之上出現,而且江湖各大門派的掌門之人,和黑道上的高手,都接到一張通知,限令今年端陽之日,齊到冥嶽『絕命谷』中,赴她『招魂宴』,如若屆時不到,一月之內盡戮背約之人的全家親友,刀刀誅絕,一口不留……」說至此處,突然想到和這樣一個女孩子家,談論目下江湖上驚天動地的大事,實是有些不倫不類,趕忙收住話鋒,合掌一禮,接道:「因此事關係太大,貧僧奉命來此,邀請袖手樵隱史大俠破例出山,共籌挽救此一浩劫的辦法。女施主如不肯忍一時之氣,和盛施主動手相搏,只怕激怒了……」忽然覺得下面之言說出口來,不但於事無補,恐將引起對方反感,高宣一聲:「阿彌陀佛!」住口不言。 陳玄霜看那和尚滿臉愁苦之容,不覺微微一笑,道:「絕命谷中招魂宴,聽來倒像是有點可怕!」 那中年和尚聽她隨口說來,輕輕鬆鬆,臉上毫無緊張之色,搖頭一歎,說道:「女施主年紀幼小,自然不知三十年前傳言江湖之事……」 陳玄霜探手入懷,摸出爺爺遺留的錦袋,摸出了半截「七巧梭」,道:「你說那江湖上視為死亡標幟的『七巧梭』,可是此物麼?」 那中年和尚,雖然看她從懷裏摸出半截斷梭,但還不信那是「七巧梭」,那知凝神一看,登時臉色大變,全身微微顫動了一下,回頭拉著盛金波,以極快的速度向前走去,眨眼間消失不見。 陳玄霜看那和尚驚慌之態,心中甚覺好笑,凝目尋思片刻,回頭對方兆南笑道:「那和尚怎生這等害怕這支半截斷梭呢?咱們追上去,問問他去!」 方兆南已知袖手樵隱武功高強,追上去只怕將要惹出一場麻煩,立時勸道:「人家既然害怕此物,咱們如果追了上去,只怕給人家增了很多麻煩,我看還是別追算了!」 陳玄霜只不過是覺著好玩,一聽方兆南力勸不要追趕,也就不再堅持,微微一笑道:「好吧!這次依你就是……」忽然臉色一整,接道:「是啦!你是怕我追了上去,招惹出麻煩來,誤了救你師妹的大事?」 方兆南聽得微微一怔,道:「救我師妹之事,縱然誤了一天,也不要緊,我是怕你追了過去,和人打起架來,如果傷了別人,彼此無怨無仇,心中定然感覺難過,如若咱們被別人打傷,那就更不值得啦!」 陳玄霜聽他一番解說之後,芳心甚感安慰,嫣然一笑,道:「我只道爺爺死了之後,世界之上再也不會有惜我憐我之人……」忽然想到言中之意太過露骨,倏而住口不言,緩步向前走去。 要知她幼年生長在孤獨寂寞的環境中,父母早死,跟在祖父身旁長大,爺爺雖然百般憐愛於她,但為了造就她的武功,一直督促極嚴,在她童年到少女這些歲月之中,一直未能快快樂樂的玩過,因而使她性格之中潛藏了強烈的熱情,和極尖銳的反抗意識。這兩種大不相同的觀念,使她自己也無法把握自己的性格,愛恨交熾,忽冷忽熱。 方兆南默然相隨她身後而行,一語不發,他在這幾日觀察之中,已然覺出此女喜怒難測,有時間笑靨如花,極是平和溫柔,但有時間卻半日不言不笑,沉默的可怕,唯恐在言語之間,開罪於她,引起無謂之爭,是以,能不和她說話,就盡量避免。 兩人默默走了一段路程,陳玄霜突然回過頭來問道:「方師兄,我心中想到了難解之事,不知你是否能夠解得?」 方兆南道:「你且說將出來,讓我幫你想想看。」 陳玄霜微微一笑,道:「那和尚見到我這半截斷梭之後,驚慌而去,不知是何用意?」 方兆南略一沉思,說道:「他見你手中斷梭,定然誤認了你也是冥嶽中人,故而驚慌而去,那也是人之常情。」他對「七巧梭」的出處來歷,亦甚茫然,無法說出個所以然來,只好含含糊糊的應付過去。 陳玄霜道:「可是爺爺又怎麼會把這數十年前,震懾武林人心的死亡標幟,留在這錦袋之中呢?難道我真的……」她瞧了方兆南一眼,倏然住口不言。 方兆南聽得心頭一震,暗道:「這話倒是不錯,她祖父留下這半截斷梭,不知是何用意,看來此事只有到泰山黑龍潭畔,憑此斷梭取劍之時,或能看出一點蛛絲馬跡……」 陳玄霜看他默然不言,不禁又追問道:「你在想什麼心事?難道你真的懷疑我是冥嶽中人麼?」 方兆南搖頭道:「陳老前輩留此斷梭,用意定然很深,姑娘縱非冥嶽中人,只怕也和『七巧梭』有什麼恩怨牽纏。」 陳玄霜凝目沉思,想從記憶之中,找出點可資追索的痕跡,但她想了半天,腦際中仍然是一片空白,想不出一點能和「七巧梭」關連一起的事,不禁幽幽一歎,道:「我對自己身世,一直就模糊不清,父母形貌,一點也記憶不起,當我記事之日,就和爺爺住在一起,他老人家,除了告訴我名字叫玄霜之外,日夕都是督促我練習武功,從不肯談我們的家世,每當我問及父母之事,他老人家每次都默然不言,我怕爺爺傷心,每次都不敢追問太緊,心中想著總有一天,他能告訴我的,那知他竟在我靜坐運功之時,悄然而逝,看來我身世之謎,父母何在,今生今世,是永遠無法知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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