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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第十章 密洞奇遇

  方兆南轉眼望去,果然一座兩間大小的石洞靠壁處舖了一片枯草,草上橫臥著一個銀髯駝背的老人。

  褸衣村女走近那老人身邊,屈膝跪在地上,叫道:「爺爺,有人來瞧你了。」

  她一連呼喚數聲,那老人渾如不聞,連身子也未動過一下。

  方兆南低聲說道:「讓他好好的睡一會,不要叫他。」

  褸衣村女回過頭幽悽一笑,坐下身子,雙手抱膝,凝目望著那沉睡的老人,淚水緩緩而出……

  石室中一片沉寂,但卻瀰漫著一種悽涼的氣氛。方兆南心中雖想說幾名勸慰之言。但又覺千頭萬緒,無從說起,默然的坐在一側,望著那褸衣村女,暗自忖道:以她的武功推論,這臥病老人必然是身負奇學之人,不知何以竟臥病這荒山之中……

  正自忖思當兒,忽聽那橫臥枯草的銀髯駝背老人,輕微的歎息一聲,坐了起來,說道:「霜兒,你又哭了麼?」

  褸衣村女慌忙舉手拂拭去臉上淚水,笑道:「我沒有哭!」

  她一面舉手擦著淚痕,一面說著天真的謊言,可是,此情此景,謊言卻加重了凄涼的氣氛。

  駝背老人微微搖著頭,說道:「我已經對你說過幾次了,你此時正值『玄天氣功』將要圓滿之時,十二重樓雖通,生死玄關還未開,最忌憂苦悲戚。我舊傷復發,壽數已盡,縱然有靈芝仙丹,也難續我壽命……」這幾句話,似是說的十分吃力,喘悟了兩口氣,才接道:「我早已元氣耗盡,油乾燈枯,所以未立時死去,全為惦念你武學未成,一念繫後,使我每日要熬受三個時辰的氣血逆轉經脈之苦……」他緩緩的把目光投注向方兆南身上,問道:「霜兒!這位是什麼人?」

  褸衣村女道:「他是我剛才救援之人,我見他被人群毆,一時氣忿,出手相救,我告訴了他爺爺臥病之事,他就隨我一同來此瞧你。」

  方兆南聽得一張臉通紅似火,熱辣辣的難受,暗道:「你縱然對我有過救命之恩,也不能這般瞧我不起。」挺身站了起來,深深一揖,說道:「陳姑娘相救之恩,在下決不敢忘,他日如有機緣,定當投桃一報,我此刻尚有急事待辦,就此告別了。」說完話,也不待對方回答,轉身向洞外走去。

  他剛走到洞口,突聽一個低沉的聲音叫道:「舉世之間有幾人敢在老夫面前這等放肆,你這娃兒膽子不小,還不快些給我回來!」

  聲音雖然低沉無力,但語氣之中,卻含蘊著無比的尊嚴,方兆南聽得微微一怔,停下了腳步。回頭望去,只見那銀髯駝背老人,倚壁而坐,臉上一片莊嚴肅穆,雖然面黃如臘,一付病容,但卻仍然有一種懾人心神的氣魄,不自覺的緩步走了過去。

  那褸衣村女一直靜靜的瞧著方兆南,臉上神情十分奇怪,既無忿怒之意,亦無戀戀不捨之情。

  方兆南走近那老人之後,躬身一禮,問道:「老前輩有什麼吩咐麼?」

  駝背老人輕輕的哼了一聲,一瞪雙目,那神光渙散的眼睛中,陡然暴射出兩道凌芒,有如冷電霜刃,直似要看透人五臟六腑。方兆南和那目光接觸,不自覺的打了一個冷顫。

  銀髯老人從頭的把方兆南打量了一遍,冷冷的說道:「見了老夫,怎生這等無禮?」

  方兆南奇道:「晚輩怎敢對老前輩無禮。」他自覺神態謙恭,無半點禮貌不週之處。

  銀髯老人道:「當今之世見了老夫不拜之人,屈指可數,你這娃兒竟敢以常禮和老夫相見。」

  此人口氣之大,方兆南從未聽過,不禁微生怒意,暗道:我對你這般恭敬,還算禮數不週,難道真要對你行三拜九叩的大禮不成?

  轉眼望去,只見那褸衣村女,瞪著一雙明如秋水的眼睛望著他,眉宇間憂鬱重重,不禁心中一動,暗暗忖道:此女對我有過施食之情,救命之恩,我如對眼下這傷病纏身的老人,有什麼不恭敬的舉動,定要害她傷心。念頭一轉,霍然站直身子,對那駝背銀髯老人,拜了下去。

  駝背老人面上泛現出歡愉之色,低聲說道:「孩子,起來啦!當今世上想要我受他一拜之人,不知凡幾,但能對我行這等大禮的,舉世滔滔,卻只有你一人……」

  方兆南暗自忖道:明明是你要我如此,那裏是我自願,我就不信世上真有那等自甘卑下之人,甘願以大禮去叩拜一個素不相識的老人……

  心中想著,不自禁的抬頭瞧了那老人兩眼。只見他雙頰上,各有一大塊又深又長的刀疤痕跡,使他輪廓本極端正的臉上,增加不少恐怖的嚴肅。

  駝背老人深深的歎息一聲,目光向洞外望去,洞外陽光燦爛,照著對面崖壁間的積雪,幻化出一片絢麗的景色。

  他緩緩轉頭,望了那褸衣村女一眼,自言自語的說道:「霜兒,我只怕永遠不能再出這石洞了,縱然能夠出去,但已不能再重睹洞外的景物……」

  那褸衣村女突然低聲啜泣起來,幽幽的說道:「爺爺,你不能離開我啊!這茫茫世上,只有爺爺一個是我的親人……」

  那駝背老人身子微微的顫動了一下,低沉的道:「我已經熬受幾十年的痛苦了,現在已無力再支撐下去,除非找到『血池圖』……」他微微一頓,又道:「此刻,縱然能夠找到『血池圖』,但也已經太晚了……」

  褸衣村女停下了啜泣,道:「我知道爺爺能夠再活下去,但爺爺自己卻不願再活下去了。」

  方兆南只聽得心頭大生震動,暗暗的忖道:怎麼?這些人都好像和「血池圖」有著牽連糾葛。

  駝背老人略一沉思,緩緩伸出右手,輕撫著那褸衣村女,說道:「我已經耗盡了本身的元氣,恁是起死回生的靈丹,也無法使我長留人世了,唉!你行將一個人……」

  褸衣村女似已無法再控制激動的情緒,撲向那老人懷中,放聲哭了起來。

  駝背老人緩緩閉上眼睛,兩滴淚水,由眼角滾落面頰。石洞中充滿了悽傷的氣氛,方兆南不知不覺間受到感動,想道:此女對祖父這般留戀,卻從未提到父母,想是父母早已死去。

  忽見那駝背老人睜開眼睛,輕輕推開懷中的褸衣村女,說道:「不要哭啦!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就是我多活幾年,你也不能跟我一輩子。」

  褸衣村女泣道:「爺爺只要能活一天,我就一步也不離開你。」

  駝背老人突然一整臉色,神色嚴肅的說道:「霜兒!我最多能活上半月的時間了,我必需要在半月之內,把我知道的武功盡數傳授於你……」他喘息了一下,又道:「十幾年來,你終日用心學習,武功已算登堂入室,我早已自知身受沉重內傷,已無療癒的希望,是以,對你督促甚嚴,企求能把一身武功,盡皆相授於你,只要我再能多活上一年時光,此願定然可償,那知天不助人,竟然在我心願未就,大功將成之際,傷勢發作起來。」

  褸衣村女答道:「爺爺但請保重身體,霜兒習武之事,爺爺傷勢好了再說不遲。」

  銀髯老人搖搖頭歎道:「我早已生機斷絕,奇經八脈完全硬化,如換常人早已屍骨成灰了。」

  方兆南聽得暗暗奇怪道:一個人體內經脈硬化之後,還能活著不死,實是未聞未見之事。

  只聽老人繼續說道:「我所以異於常人不死,全憑一口真元之氣,保身護命,再者我事先有了妥善的準備,配製了很多藥物服用,才能多延至現在。」

  褸衣村女道:「這些事,我一直都不知道,爺爺為什麼不早些告訴我呢?」

  銀髯老人道:「我如早把此事洩露,影響你武功進境甚大,所以,一直未告訴過你……」他仰臉望著洞頂,默然思索了一陣,聲色突轉嚴厲的問道:「霜兒,你聽不聽爺爺的話?」

  褸衣村女道:「霜兒怎敢不聽,爺爺,但請吩咐!」

  銀髯老人歎道:「在我未死之前,你需要以無上的信心,打通生死玄關,使武功步入另一種境界,如若不能做到,那就不如把一身武功,全都廢去,作一個平平常常之人,嫁一個山野樵子、農夫,或能樂享天年……」

  褸衣村女聽得芳心微震,問道:「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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