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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羅崑平日待人說話,總帶上幾分老氣橫秋之態,但他對葛氏兄弟十分和氣,回頭對兩人笑道:「令尊就沒有和兩位小兄弟說過『七巧梭』的事麼?」

  葛煒側臉望了哥哥一眼,答道:「家父自歸隱雲台山後,很少有時間教誨我們兄弟。」

  葛煌接道:「晚輩只聽家父談過,當今武林中以二毒雙絕四大暗器最為兇殘有名,卻未聞聽過『七巧梭』暗器之名。」

  羅崑笑道:「令尊以一支文昌筆,縱橫江湖,博得一筆翻天之名,足跡滿天下,其對江湖上各門各派的獨家武學、暗器,自是瞭如指掌,獨未對兩位小兄弟談起『七巧梭』的往事,想必令尊已認為此梭已然絕傳江湖,那施用此梭之人,早已埋骨泉下了……」他微微歎息一聲,又道:「就是老朽,今宵如非親眼看到此梭,縱然聽人談起,只怕也不敢深信。」

  葛煌看他說的認真,忍不住心生好奇之念,問道:「這麼說來,這『七巧梭』定然有一段大動人心的經過了?」

  羅崑仰首望著天上繁星,右手輕拂長髯,想了一陣,說道:「何止大動人心,而且香艷驚險,兼有並具,也許這段流傳事跡。」

  葛煒年紀較輕,聽他慢吞吞的說來,心中甚感耐忍不住,插嘴接道:「老前輩如肯相告這段往事,以廣晚輩等見聞,敢請……」說到此處,他忽然覺得,這乃大大失禮之事,一笑住口不言。

  羅崑目光橫掃,見葛氏兄弟凝神靜立,臉上微現焦急之情,天風道長的四個弟子,也都把目光投注在他的身上,不禁老興勃發,哈哈一笑,道:「各位既然都有興趣,那就請坐下來吧!這段往事也非三言兩語能夠說完。」

  葛煌、葛煒相視一笑,依言坐下。

  羅崑輕輕咳了一聲,說道:「四十年前,江湖道上出了兩個蓋世奇人,一男一女,武功之高,並世高手,均難與其抗衡,兩人形影不離,並騎出入在江湖之上。男的英挺秀偉,女的國色天香,不知羨煞了當代多少青年男女,據聞這一男一女,同出一師門下,都是一代丹學大席羅玄門下的弟子……」

  他微微一頓後,拂髯笑道:「我們羅家出了一代天矯聖傑羅玄之事,想兩位小兄弟,定已聽令尊談起過了?」此老似乎對羅姓之中出了這一代奇人,似是大感光彩,談來滿面笑容。

  葛煌道:「晚輩幼年之時,似是聽家父談過羅玄老前輩的許多事跡,只是那時年歲過小,有些記憶不清了。」

  羅崑道:「羅玄在江湖上出現一事,已是六十年前的事了,而且有如曇花一現而逝,自難怪二位小兄弟記憶不清,就是江湖上傳說,也是紛紛不一,莫衷一是,有人說羅玄在六十年前已然道成飛昇,但也有人說他還在人間,只是隱居絕峰大壑之中,不肯再在人間露面,至於那一男一女,是否真是羅玄的弟子,也無法考據,但因兩人武功過高,而且做事又任性而為,不管黑白二道,水旱兩路,只要他們看不順眼,出手就要傷人,因而,激起天下武林道上的公憤,暗傳俠義柬,綠林箭,到處佈下陷阱,謀算兩人,但因兩人武功奇高,心思又極慎密,依然橫行江湖。」

  葛煒聽得大感不服,一揚兩道劍眉,接道:「難道天下武林中人,就真沒有一人敢向他們兩人正面挑戰麼?」

  羅崑點頭一笑,道:「當今武林正大武學,應首推少林技擊之術,嵩山少林寺,顯然為領袖天下武學的泰山北斗,此事雖未聞人傳訟,但也未為人否認,大家彼此心中有數……」

  葛煒搖頭一歎,道:「可惜晚輩未能早生上幾十年,不然我倒要找他們比試一下。」

  羅崑淡淡一笑,繼續說道:「少林寺羅漢陣天下馳名,千百年來很少有人能夠衝出羅漢陣的圍困,但卻被兩人連傷了三十六個僧侶後破陣而出,只此一樁,就可想見兩人的武功,是何等高強了!」

  葛煌道:「那兩人的武功,既然這般高強,天下誰人能敵,為什麼不自立一派門戶呢?」

  羅崑道:「天下那有盡如人意之事?這一對萬人羨慕的少年男女,因倚仗武功,任意作為,成了江湖黑白兩道上眾矢之的,他們武功雖高,心機雖敏,明鬥暗算,都無法勝得他們,但最後卻鬧成自相殘殺之局。」

  葛煒聽得呆了一呆,道:「這倒是大出人意外的事,不知兩人為什麼竟鬧的自相殘殺?」

  羅崑拂髯一歎,道:「就在兩人名聲傳播最盛之時,江湖上消失了這一對青年男女的形跡,事情過了半年之久,才傳了出來兩人自相殘殺之事。據唯一目睹兩人搏鬥的玉骨妖姬俞罌花傳出之言,說那場拚搏的激烈,乃武林罕見奇觀,兩人由晨至暮,由暮至晨,交手千招以上,最後雙方都鬥到力盡筋疲,落得個兩敗俱傷之局。」

  葛煌奇道:「玉骨妖姬俞罌花……這名字我好像聽得家父談過。」

  羅崑道:「老弟只聽她這怪模怪樣的綽號,大概就可以想到她的為人了,此人乃四十年前武林中一代妖姬,不但人生得美麗絕倫,而且全身柔若無骨,只是生性淫蕩,當時因那一對青年男女,武功過高,手段過辣,普天之下,找不到對付兩人的高手,不知是那一個出的主意,重金禮聘玉骨妖姬俞罌花,對付兩人。這以毒攻毒的辦法,果然收到了很大的效果,也不知玉骨妖姬用什麼法子,和那男子接近,挑撥起那場火拚。此事有很多不同的傳說,但只是細節上有所不同……」他微微一頓,似是要籌想一下措詞,以免話中有失身份。

  葛煒年輕性急,看羅崑又停口不說,不覺追問道:「以後的事呢?」

  羅崑道:「那場搏鬥之中,男女雙方都受傷很重,男的被玉骨妖姬救走,女的卻被棄置荒野,事後才被一個姓梅的武林同道救走。這些傳說雖然活龍活現,但卻無人能證實,老朽只是從紛紜傳聞之中聽來,至於真正詳細的經過,也許只有三個當事之人,才能說得出來。」

  葛煌笑道:「這三人情場紛擾之事,不知和『七巧梭』又有什麼牽扯關係?」他年齡較長,問話的技巧,比葛煒高明不少。

  羅崑笑道:「那一對青年男女,來的像一股壓境狂飈,刮起了滿天風沙,他們出道江湖不到三年的時間,連挑了大江南北綠林道上四十八處窰子,挑戰少林寺,大破羅漢陣,一時聲威所指,江湖群雄無不退避三舍,但去的也疾快無比,不足三年歲月,就銷聲匿跡。就在那一對青年男女隱失江湖之後的第二年,玉骨妖姬卻又重在江湖出現,她因挑撥那一對少年男女火拚有功於江湖黑、白兩道,是以,大家都對她謙讓幾分,這一來,卻促成了她的驕狂淫蕩,放性任為,不知有好多出身正大門派的青年弟子,毀在了她的手中,逐漸挑起了武林正大門派中人的忿慨,聯合派遣高手,圍捕於她。那知她歛跡江湖一年多工夫之中,武功竟然增強不少,竟被她一連三次突破圍困而去,而且膽子也愈來愈大,公然自創一門,大肆劫擄美貌少女,強行收為弟子,淫行惡聲,直使武林同道側目,這才引起江南、江北俠義道中人公憤,決心聯手除她,那時令尊盛名已然遍傳江湖,首起響應,老朽亦受邀同行,那知我們還未動手,突然又傳來了驚人的變化。」

  葛煌道:「怎麼?那玉骨妖姬事先聞得風聲,逃遁而去不成?」

  羅崑搖搖頭道:「如果她是聞風逃遁而去,那就算不得驚人的變化了。」

  葛煒道:「難道她已先被人殺了不成?」

  羅崑笑道:「不錯,玉骨妖姬費盡千辛萬苦建立的基業,被人在一個晚上,燒個片瓦不存,她座下的弟子,也被人殺個雞犬未留,但最奇怪卻是找不到玉骨妖姬的屍體何在,這一代妖姬的女人就這樣生死成謎的找不到了,以後,再也未聞得她重在江湖出現,算起來距今已經三十多年了……」

  葛氏兄弟聽得甚是入神,一齊接口說道:「以晚輩等想來,玉骨妖姬的屍體,大概是被火燒焦了。」兩人心意相同,一齊開口問話。

  羅崑道:「這個恕老朽不敢妄加測度,此謎到現在為止,仍然沒有人能夠證實……」

  他側臉望了天風道長一眼,只見他仍然仰首而立,望著天上星辰,似乎未聽到他的談話一般,但他身側四個弟子卻聽得一個個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十分入神。不禁微微一笑道:「玉骨妖姬失踪不到一年光景,江湖之上又出現了一個女魔頭,此人除了從她嬌小的身軀,衣著上可以看出她是個女人之外,從未有人聽得她說過話,經常用一層黑紗,遮去了面目,武功比起玉骨妖姬來,高出很多,每次殺人之後,就在死者身上要穴部位,留下一支『七巧梭』,久而久之,這『七巧梭』便變成她殺人的信物了,只要看到過她的『七巧梭』,必然有人送命。有人說她這『七巧梭』暗合七夕鵲橋渡雙星之意,先和人纏綿一宵,然後再用『七巧梭』釘在那人穴道之上,這傳說似甚可信,只不過無人出面證實罷了。」

  葛煒道:「這女人手段之辣,似是比起玉骨妖姬,更進一層,只不知她長的是否和玉骨妖姬一樣的美麗?」

  葛煌道:「她用黑紗蒙面,不肯以真像示人,自然是有缺憾了。」

  羅崑道:「她長的像貌如何,只怕無人能知道,凡是見過她廬山真面目之人,聽過她講話聲音的人,沒有一個能夠活著,她長的如何,恐怕是千古疑案了。」

  葛煌問道:「難道一般俠義道上人物,能以聯合對付玉骨妖姬,為什麼不聯合把那黑紗蒙面的女人除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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