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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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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陵甫陡然一頓手中竹杖,擊得地上砂石橫飛,怒聲接道:「老夫生平只知贈送別人之物,還未接受過別人相贈之物,盛情老夫心領,贈禮大可不必。」 方兆南笑道:「那也未必,晚輩身懷奇物,與眾不同,只怕正是老前輩夢寐以求之物。」 言陵甫怒道:「老夫視明珠珍玩,有如草芥糞土,富貴名利若浮雲,天下尚有何物能動吾心。」 方兆南笑道:「老前輩不要太過自信,晚輩此物,舉世只此一件……」 言陵甫冷然接道:「縱是罕世奇珍,也難動老夫寸心,你既然敢到這九宮山來,指名相尋老夫,想必已知我立下的禁忌,在我這住處十里之內,不得任意傷人。」 方兆南淡然一笑,道:「恕晚輩孤陋寡聞,未聽人說過老前輩有此禁忌。」 知機子言陵甫冷笑道:「凡是知我之人,就該知此禁忌,你不知,分明是瞧我不起,既敢隨意傷人,想必身懷絕技,老夫先討教你幾招武功再說。」呼的一杖,當頭直襲過去。 方兆南看他隨意出手一擊,杖風就奇猛逼人,心頭暗生凜駭,側身一躍,閃開杖勢,故作鎮靜,仰天大笑,道:「武林中盛傳知機子才識過人,那知見面不如聞名之甚,實令人失望得很,早知如此,大可不必受這一番跋涉之苦,迢迢千里的尋來了。」 言陵甫呵呵一笑,道:「你在老夫居屋之側,殺人焚屍,事實俱在,狡辯何用?」 方兆南心中想道:這人分明是那白衣少女所殺,我如乘機挑撥,藉這老叟替我除去追踪強敵,倒是一舉兩得之事,縱然不能殺了那白衣少女,至少也可使他們火拚一場。 正待出言說穿,突然念頭一轉,暗道:她曾對我有數度援救之恩,我豈可恩將仇報。當下微微一笑,道:「我身懷異寶來此,自難免引人起偷窺染指之心,護寶殺人,那也是情非得已之事,你如執意不受,晚輩就此告別。」 言陵甫道:「既然指名找我,又在隱居之處殺人,豈能就這等輕易離去?」雙肩一晃,疾如掠波燕剪般,攔住了方兆南的去路。 方兆南已看出對方武功絕非自己所能敵,如再要拖延時刻,只怕真的激怒了對方,立時正容說道:「老前輩可知『血池之秘』麼?」 這一句話果然發生了奇大的效用,言陵甫呆了一呆,道:「什麼?你得到了『血池圖』了麼?」 方兆南微微一笑,低聲說道:「晚輩此來正是想以『血池圖』交換老前輩靈丹。」 言陵甫不知是驚是喜,不住的點著頭,喃喃自語道:「不錯,當今之世,只此一物,方足打動老朽之心。」 方兆南目睹他聽得「血池圖」後的如醉如痴神情,心中暗暗忖道:看來那怪嫗之言不錯,「血池圖」實非普通圖畫,但那圖上,一無記載藏寶之處,二無可資追索的標示,縱然此圖是羅玄所留,得到又有何用? 他心中在轉著念頭,口裏卻微笑說道:「晚輩才淺學疏,雖然得到了『血池圖』,卻自知無能揭破奧秘,故而不遠千里相訪,願以此圖交換老前輩幾種靈丹。」 言陵甫經過一陣時間後,激動的心情,逐漸的平復下來,改容笑道:「此地不是談話之所,小兄弟如肯屈駕,不妨請到老朽寒舍一敘。」 方兆南知那追踪而來,武功詭奇的白衣少女,就隱身在這山峰之上,如果眼下就提出以圖換藥之事,只怕要引起麻煩,他雖惦記著師妹的安危,歸心似箭,但也不得不耐著性子,答道:「老前輩不棄後進,晚輩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言陵甫竹杖一揮,擊斷結在巨松上的索繩,那在空中的風箏,立時隨著疾勁的山風飄然而去,轉身帶路,向前奔去。 方兆南緊隨知機子的身後,翻越過幾座山嶺,深入了一道幽谷之中。 上弦新月,已爬過了積雪峰嶺,皎光朗朗,照澈群山,言陵甫突然放緩了腳步,笑道:「老朽住處,就在這山谷之中,轉過一個山彎就到了。」 方兆南心中想道:無怪我放起尋你的風箏,半日之久,不見你找上峰去,原來住在這等深谷之中,如非我放了那一把野火,驚動於你,想要你看到那尋你的布招,那可是千難萬難的事。口中卻微笑道:「這等景物幽絕之處,實使人塵念盡消,無怪老前輩不願出道江湖了。」說話之間已轉過兩個山彎,景物突然大變,觸目銀波浩瀚,耳際水聲淙淙,原來到了一處大水潭邊。 言陵甫遙指著前面水潭中一大一小的兩座浮閣,笑道:「老朽就住在那水潭中兩座浮閣之上。」 方兆南抬頭望去,只見三面山峰拱立,環繞一座兩百多丈大的一座水潭,千百道水泉交錯,由峭立的岩壁間倒垂瀉下,月光下閃閃生光,幽谷至此,突然縮小成一道丈餘寬窄的狹道,中間突起一條寬約三尺左右的石道,潭中積水,由石道兩側緩緩排出,匯成一條山溪,沿著幽谷一側,向外流去。 那突出石道只不過有兩丈左右長短,眨眼間已到盡頭。方兆南看那潭水一片深綠,心中暗暗發愁,忖道:這石道距那浮閣,不下四五十丈之遙,再好的輕功,也難飛越過去,水中既無接腳之物,岸邊亦無可渡之舟,難道他要以踏雪無痕的上乘輕功,踏水而渡不成?果真如此,自己今宵定要大大出醜了…… 正在忖思之間,忽見言陵甫探手入水一撈,那一座較小的水上浮閣,忽然直向岸邊馳來。原來那石道之上,暗藏著一條索繩,一端結在那較小浮閣之上,只要用力一拉,浮閣就向岸邊馳來。因那索繩和水色相同,不留心很難看得出來,瞬息間,那較小浮閣已馳到岸邊。 言陵甫回頭笑道:「老朽為丹道所困,已快近二十年未離開九宮山中,此潭之水,乃山腹寒泉和峰上千百年積雪融合積成,最適練丹之用,為此,老朽才伐木製成兩座浮閣,就以這煙波水上為家了。」 方兆南道:「老前輩這隱居之處,實在別緻,浮閣之上,不但可避俗人騷擾,就是蟲獸之類,也難越雷池一步。」 說話之間,浮閣已到岸邊,言陵甫當先踏上浮閣,方兆南緊隨躍上,但見知機子左手向窗外一揮,浮閣又疾馳回去。 方兆南看這座較小的浮閣,不但設計周到,可兼作渡舟之用,而且裏面佈置,亦極雅潔,藍綾幔壁,白緞蒙墩,兩付名家山水圖,分掛壁間,顏色調和,華而不俗。 言陵甫拂髯一笑,道:「這座輕便浮閣,因受水面浮力所限,不便多所佈設。老朽丹爐和食宿之處,均設在那較大的浮閣之上,除了老朽和一個守爐的童子外,從未有過第三人涉足那浮閣之上,今宵破例,請小兄弟觀賞一番。」 方兆南笑道:「想老前輩那丹房重地,乃十分機密處所,如有什麼疑難之處,晚輩不去也罷。」 言陵甫道:「當今武林之中,雖有不少人想進入我丹室,查看我煉丹之秘,但卻從未有過一人如願以償,但小兄弟目下情況不同,那自是又當別論,老朽既是至誠相邀,小兄弟如若不肯賞臉,那就未免使老朽難以下台了。」 方兆南笑道:「既承這般厚愛,晚輩就從命開上一次眼界了。」 兩人談話之間,那較小的浮閣,已然到了大浮閣之處,言陵甫起身帶路,拉著方兆南一齊登上大浮閣。 方兆南仔細打量這大浮閣,足足有五間房子大小,四壁都是一色深紫色,房子正中放著一座其形如鼎之物,冒起兩尺多高的藍色火焰,在鼎形的丹爐旁側,坐著一個身披葛黃大褂年約二十左右的英俊少年,赤著雙足,呆呆的望著爐中高高冒出的藍色火焰,神情似極緊張,對兩人走入室來,好似是毫無所覺,望也不望兩人一眼。 言陵甫緩步走到丹爐旁邊,低頭向爐中瞧了兩眼,忽然伸出右手,輕輕一合那鼎形爐子下面的風門,爐中高長的藍色火焰,登時低了下去。 那身穿葛黃大褂的少年,臉上的緊張之色,似亦隨著那低沉下去的火勢,逐漸恢復了正常,抬頭打量了方兆南一眼,緩步向浮閣一角中走去。 言陵甫肅容就坐,笑道:「這等荒涼的山野之中,一時之間,難有美物待客……」 方兆南欠身說道:「不敢,不敢……」轉眼瞥見那身穿葛黃及膝大褂的赤足少年,右手托著一個白玉茶盤,左手高舉一支松油火燭,走了過來。 方兆南借著燭光望去,只見那少年生的面如冠玉,鼻似懸膽,劍眉星目,英俊至極,只是神情間微現痴呆之狀,帶著幾分傻氣。他先把手中火燭,放在依壁之處的一張松木桌子上面,雙手捧著白玉茶盤,走到方兆南身前,躬身送上香茗。 方兆南欠身接過茶杯,連聲稱謝,那身著葛黃大褂的赤足少年,卻似未聽得方兆南稱謝之言一般,微微一笑而退。他笑的十分動人,不知何故一語不發。 言陵甫輕輕歎息一聲,指著黃衣赤足少年說道:「此子已替我守候了一十三年的丹爐,骨格資質,十分清奇,可惜天生殘缺,耳不能聞,口不能言……」 方兆南驚的一呆,道:「什麼?那位兄台,是位聾啞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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