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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妾意如绵 但闻一声低沉的佛号,耳际间响起大方禅师朗朗的笑声,道:“方施主少年老成,实叫老衲敬慕。” 语声甫落,侧门大开,大方禅师合掌微笑,当门而立。 方兆南看那侧门之内,一片黝黑,心中暗暗忖道:这寺院之中,本是正大庄严之处,不知怎的竟然筑造了这等的密室。当下正容说道:“老禅师召唤在下,不知有何吩咐?” 大方禅师乃一代武学宗师之才,目光何等锐利,早已看穿了方兆南心中疑虑,微笑说道:“小施主看到我们这藏经楼,筑建的门户重重,想必对此起了疑心,此中原因,容老衲慢慢奉告,快请入内稍坐,老衲有事请教。”说完一侧身子,让开一条路来。 方兆南一挺胸,大步向前走去,他目力本异常人,虽在黝暗之中,仍可见物,弯弯曲曲转过了六七个弯子,才见眼前一亮。只见那一所大厅之上,端坐着一代剑圣萧遥子,他旁侧,坐着手握竹杖的言陵甫。 此人疯癫之症,似仍未愈,端坐在木椅上,呆呆的出神,方兆南大步入厅,他连头也没有转动一下。 一处厅角中,放置了一座金鼎,鼎中香烟袅袅,满室幽香。 大厅中除了萧遥子和言陵甫外,再无其他之人。 大方禅师抢前一步,说道:“小施主连日奔走赶路,老衲本来不该再相惊扰,实因有几件难以了然之事,不得不请方施主来。”一面说话,一面肃客入座。 方兆南还了一礼,就坐说道:“不知大师有何吩咐,在下如能相告,决不隐瞒。” 大方禅师道:“老衲相问之言,或有不近人情之处,不过,此事非一二人生死之事,乃武林中的空前浩劫,尚望小施主能够顾全大局,尽答所知。” 方兆南道:“老禅师请问吧!” 大方禅师看他始终不肯答应知无不言,轻轻叹息一声说道:“这位手握竹杖的老人,可是真的言陵甫么?” 方兆南道:“不错,晚辈曾在九宫山寒水潭浮阁之上,和他畅谈甚久,决不至认错了人。” 大方禅师道:“方施主可否把相遇言陵甫经过的详细情形,告诉老衲?” 方兆南略一沉忖,道:“好吧。”当下把相遇言陵甫的诸般经过,尽说出来。 大方禅师微微一笑,道:“施主畅言所知,老衲甚为感激。” 方兆南道:“不敢,不敢,不知大师还有什么相询之言?” 萧遥子突然插口说道:“那自伤左臂的白衣少女,是否真是冥岳中人?” 方兆南道:“据晚辈所知,她确是冥岳岳主的亲传弟子。” 大方禅师突然低宣一声阿弥陀佛,闭上了双目说道:“老衲本不该再以小人之心相疑,实因此事太过重大,不得不再问几句。那自伤左臂的白衣少女,不知和小施主如何称呼?” 方兆南暗道:她那绢帕之上,自写妾雪之名,已为大方禅师所见,如果我故作神秘,讳莫如深,只有招致他们怀疑,倒不如坦然说出的好。 心念一转,说道:“大师想必是见她绢帕上的署名,心中有疑,其实此事说将起来,甚觉可笑,直叫人难以启齿。” 大方禅师道:“老衲无意之中睹人私简,对此心甚不安……” 方兆南微微一笑,接道:“那也不必,她不过动了一时好奇之念,自言以身相许,其实冥岳中人,淫乱之风,早已不成禁律,岂能和她认真?” 大方禅师微闭双目,肃容说道:“妇人女子贞德之名,重于生死性命,岂可随口污蔑?据老衲所见,那白衣少女容貌端正,不涉轻浮,施主且莫以罪名加人!” 方兆南微笑道:“三媒六证,一无所有,几句有口无心相许之言,如何能够当真?” 忽见萧遥子诚诚正正的说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乃俗世儿女之见,我们武林中人,一诺千金,永无更改,那自是另当别论!” 方兆南听得微微一愕,暗道:奇怪呀,怎么这两位德高望重、名满武林的高人,对人间小儿女燕婉之私,都是别具见地,而且言来庄庄肃肃,诚诚正正。 大方禅师忽然合掌一笑,道:“老衲五岁入寺,九岁剃度,十一岁幸选为上一代掌门人的座前亲传弟子,对人间儿女之情,燕婉之私,从未涉猎,本不便多于饶舌,但因此举牵扯了我武林大劫,故而老衲不得不多此一问,她用情真假,对我们关系至大。” 方兆南一皱眉头,道:“恕晚辈愚拙,难观老禅师话中含意。” 大方禅师缓缓由怀中取出一幅白绢,摊在案上,说道:“这幅白绢,是那位姑娘留下的图案,图案上的笺简,道尽冥岳中诸多惨酷之事,施主先请过目一遍再说。” 方兆南低头望去,只见一座山谷之中,植满了花树,但那花朵的形状,却是生平从未见过。在那花树围绕之中,有一片草坪,中间写着八个娟秀小字,道:绝命之谷,招魂之宴,凡与此会,有来无还。四周都是耸立的山壁,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的布设。 方兆南看了许久,看不出有什么凶险之处,忍不住问道:“老禅师博学多才,可看出这图案中有什么可疑之处么?” 大方禅师摇头叹道:“老衲初时,还以为那花树有什么古怪,依照什么奇门八卦,五行生克之类布成了奇阵,特请萧老前辈共同研讨。那知反复研究良久,始终找不出一点可疑迹象,倒是那花朵的形状,引起老衲之疑,我自幼在少林内院之中长大,家师又甚喜花木,少林寺中,虽不敢说罗尽了天下奇花异草,但各种花木,我大都见过,纵然没有见过,也听人谈过,但对此花形状,却是毫无记忆,不过依据常情,想在花树上作出什么手脚,不过是毒水毒箭等暗器,果是这等暗器,那就毫无可惧了!” 萧遥子道:“老朽潜居深山大泽,对各种山花奇草见的甚多,但却从未见过这等花朵形式,眼下已可大部确定,冥岳岳主,就是昔年那施用‘七巧梭’的妖妇,果真是她,决不致在这些花树之上,作什么手脚……” 他微一沉吟,又道:“不过这绝命谷中,除了这丛花树之外,又毫无其他显眼布设,这就使人大费疑猜了。” 大方禅师举手轻轻一错图案,取出一封密封的白简,交到方兆南手中,说道:“这封白简之上,写有留呈施主亲拆之字,老衲不便擅自作主拆阅。” 方兆南接过白简一瞧,只见上面写道:“字呈方郎亲拆”几个大字,不觉心头一震,呆了一呆,才继续向下看去,但见白简一角,草笔疾书着“望门寒妻梅绛雪敬上”。 这等恭恭正正的称呼,字字如剑如刀,深深的刺入了方兆南的心中,暗暗叹道:看来她对那寒水潭对月缔盟之事,竟然是十分认真了。 拆开封简,里面是一张素白笺,只见上面写道: 妾虽幼生虎狼之窟,耳濡目染,尽都是些血腥惨酷之事,但一点灵光,尚未尽泯,母训谆谆,深崁妾心,妇贞三从,言犹在耳,寒水潭面月誓盟,妾今生已为方门之人,恨妾身繁事牵绕,恐难追随左右以侍君身,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为君借箸代筹,宜早日纳妾为宜,世间男子,不乏三妻四妾,君不必为我有所迟豫。 方兆南看得摇摇头叹息一声,道:“满纸荒唐,似是而非,一知半解,莫名所以。” 萧遥子一皱眉头,接道:“那函笺之上,说的什么?” 方兆南一时之间,想不出适当的措词回答,只管摇头叹息。 大方禅师道:“施主且把函笺读完,如有什么可疑,咱们再从长计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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