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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


  萧遥子似已看出了大方禅师为难之情,站起身来说道:“咱们眼下所处境遇,不但是福祸与共,而且成败关系着武林中正邪消长大局,如能胜得冥岳妖妇,从此而后,江湖上或可平静无波,退上几步来说,这场大劫大难过后,至少可给晚一辈的弟子们,留一点警惕之心,也可以减去日后不少纷争……”他转弯抹角的说了半天,仍然没有说到正题,顿了一顿,又道:“史兄‘七星遁形’身法,早已扬名宇内,在场中人,大概都愿一学此等奇技,但择选之间,甚是为难,老朽主张此事应由史兄和大方禅师相商选择,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群豪默然静坐,既无响应的举动,也无反对之人。

  大方禅师暗暗忖道:这等拖延下去,终非了局,倒不如直接了当的说将出来再说。当下站起身来,说道:“既然如此,老衲就自作主张了,好在彼此之间,早已祸福同当,纵然有什么不妥之处,不妨再作商榷。”

  群豪彼此之间,相互望了一阵,仍是无人接口。

  大方禅师暗念一声“阿弥陀佛”,大声接道:“老衲斗胆相请,葛施主,伍氏昆仲、和张兄、侯兄、天风道友和史兄七人,共研那‘七星遁形’的变化,不知诸位有何高见?”

  一笔翻天葛天鹏,和大方禅师有过数面之缘,心中暗道:我如不肯挺身而出,替老和尚解围,只怕这僵局甚难打开。当先站起身来,道:“老禅师以佛门清修之身,为我武林同道千百生灵奔忙,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

  九星追魂侯振方,接口说道:“葛兄说的不错,兄弟亦愿为我武林临头大劫一尽心力。”

  大方禅师转脸望了伍氏兄弟一眼,神色间满是焦虑之情。

  一掌镇三湘伍宗汉,追风鵰伍宗义相互瞧了一眼,双双起身道:“我们兄弟,恭领大师之命。”

  天风道长和三剑一笔张凤阁,也同时站起来,道:“史兄的‘七星遁形’身法,早已名倾天下,我等得学奇技,甚感荣宠。”

  大方禅师暗暗松一口气,回头对袖手樵隐说道:“不知史兄的‘七星遁形’阵势,几时可以演练纯熟?”

  袖手樵隐微微一笑,道:“此等之学,很难说出一定时限,如想穷通变化,十年之功不多,但如只求配合克敌,七日工夫,大概可以勉强够了。”

  大方禅师突然站起身来,说道:“寺院之中,早已为诸位备好了宿歇之处,诸位远道来此,想来已甚疲倦,先请歇宿一宵,明日再请各位,共商大事。”说完话,举手向窗外一招,七八个眉目清秀的小沙弥应手入室,分头带路,把群豪送到宿歇之处。

  方兆南和陈玄霜被一位小沙弥带到一座幽静的院落之中,合掌说道:“这院中东西两房,请二位各自选住一室。”

  原来少林寺清规森严,嵩山本寺之中,当有不准妇人女子入寺的规矩。这东岳明月嶂上分院,虽不如本院那等门禁森严,但也不准男女同室而宿,那小沙弥早已奉了令谕,把两人带入一座幽静的院落中,特别要他们分室而居。

  陈玄霜一颗芳心,早属情郎,而且对男女间事,还有些恍恍忽忽的不太了解,加上自幼在孤寂的环境中长大,俗凡之礼,羞怩之感,也较一般少女来的淡漠,听完小沙弥的话,先是一怔,继而嫣然一笑,瞧了方兆南一眼,道:“这小和尚多管闲事!”

  方兆南却被那小沙弥几句话,说的满脸通红,有如火烧一般,心中暗暗想道:我和她虽然冰清玉洁,但少年男女,日夕厮守一起,难免不生情愫,这样下去终非了局,但像她这般孤苦无依,天真无邪的人,虽有着一身出类拔萃的武功,但也不宜在江湖之上走动,怎生安排她才好,倒是一件不大不小的难题。

  陈玄霜看他脸上满泛红晕,呆呆出神,也不知他心中是怒是喜,伸出手来,抓住他左腕问道:“南哥哥,你在想什么?”

  方兆南正觉情愁幽幽,难以排遣,听她一问,不禁叹息一声,说道:“咱们这等相处下去,实在也非了局。”

  陈玄霜道:“是啊!咱们把几件事情办完之后,就找处景色宜人的地方住下,我这几日来,都在想着这件事情……”

  一阵山风吹来,拂起她垂在额前的秀发,但见她脸上泛现着从未有过的羞喜,缓缓的低下头去。

  方兆南微感心头一凛,道:“这几日你在想什么?”

  陈玄霜半闭星目,慢悠悠的抬起头来,说道:“你真的不知道么?”她此时情态,羞中带喜,言来委婉忸怩,风韵娇媚撩人。

  方兆南看了一眼,不敢再瞧,慌忙别过头去,说道:“我怎会知道你心中想的事呢?”

  陈玄霜婉然一笑,道:“你呀!你有时聪明过人,有时却是很笨很笨,我在想我爷爷说的话!”

  方兆南暗暗忖道:那老人待我情义如山,半月时光,把我培养成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单凭此点,我也不能亏待他留在这人世间的唯一骨肉。当下说道:“你想到陈老前辈说的什么话了?”

  陈玄霜道:“爷爷说一个女孩子,常在江湖之上闯荡,以清白女儿之身,混迹江湖之上,终非了局,当时我听不入耳,现在想来,实是一点不错。”

  方兆南轻轻的哦了一声,道:“江湖上奸诈无比,风险重重,女儿之身,实不宜在江湖之上闯荡。”

  陈玄霜道:“唉!现在我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学这一身武功了,如果我不会武功,和一般女孩子一样,就可以安心在家庭中,相夫教子,洗衣煮饭了。”

  方兆南心头微微一凛,笑道:“一个人的际遇不同,此等之事,就不能一概而论了!师妹不是平常之人,生活遭遇,都非平常之人可比。”

  陈玄霜笑道:“我怎么了,还不是和别的女孩子一般模样么?”缓缓向方兆南身上偎去,眉角眼梢之间,娇羞盈盈,似喜非喜。

  方兆南本想推开她偎上身来的娇躯,但见她慢慢的把双目闭了起来,似是心中甚有把握,方兆南决然不会把她推开一般,心头一动,暗暗忖道:她眼下孤苦伶仃,茫无所依,把我看成了她世上唯一的亲近之人,我此刻如要把她推开,只怕要大伤她的芳心。

  心念一转,微笑说道:“咱们这几日来,一直没有好好的休息过,刚才又和人动手相搏,想来师妹定然很倦了。”伸出右手,扶住她偎来娇躯,轻轻的移放在自己右肩之上。

  陈玄霜突然睁开双目,说道:“南哥哥,刚才那白衣少女,是你的什么人?你好像认识很多女孩子?”

  方兆南想不到她突然会有这一问,顿时怔了一怔,笑道:“我在九宫山中,和她有过数面之缘,因而相识。”

  陈玄霜道:“她待你很好么?”

  方兆南道:“她对我有过救命之恩!”

  陈玄霜忽然转过脸来,眨了眨眼睛,问道:“她为什么要救你?”

  方兆南又被她问得呆了呆,一时间想不出适当的措词答复,愕在当地。

  陈玄霜忽的嫣然一笑,道:“我得谢谢她啦!要不是她救了你,只怕咱们也遇不见了。”

  方兆南听她自解自慰之言,心中既觉感动,又生畏惧,暗自想道:此女幼随祖父长大,老人家虽然武功绝世,但生性却极冷僻,只怕难以兼顾教养。看她近日的言行举动,爱恨之念,十分强烈,大有非友即敌之势,似是甚少中庸之道。

  陈玄霜看他一直低头沉思,不言不语,心中忽生不安之感,低声问道:“南哥哥,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么?”

  方兆南道:“没有!”

  陈玄霜道:“那你为什么不讲话呢?”

  方兆南笑道:“我在想该说些什么才好!”

  陈玄霜正待接口,忽听一声重重咳嗽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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