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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大方禅师道:“恭敬不如从命,萧兄有何高见,贫僧洗耳恭听。”

  萧遥子道:“这次英雄大会,旨在对付冥岳中人,挽救武林浩劫,造福天下苍生,凡是应邀参与此会之人,都该敌忾同仇,生死与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在座中人,既有知那‘血池图’隐密之人,不知肯不肯说将出来?”

  袖手樵隐目光缓缓转投到萧遥子身上,冷冷说道:“萧兄指桑骂槐,可是说的在下么?”

  萧遥子沉吟了一阵,道:“老朽之意,是想我等各把胸中所知隐密,说将出来,彼此印证,或能找出所谓冥岳岳主一点蛛丝马迹,也好多一分获胜之力。”

  袖手樵隐冷冷接道:“老夫生平不说没有根据之言,臆测之词。”他因知萧遥子的名头甚大,故而已在言词之中,客气不少。

  萧遥子轻轻的哼了一声,正待开口,忽见两个身躯修伟的和尚,带领着一个身着长衫,手扶竹杖的老叟,缓步走了进来。

  所有之人的目光,都投注在那手扶竹杖的老人身上,但却没有一个和那手扶竹杖的老人点头招呼,因为在场之人,除了方兆南外,谁也无法肯定的认出,这老人就是誉满江湖神医,知机子言陵甫。

  那手扶竹杖的老人,踏入这偏殿之后,目光缓缓的掠着群雄脸上扫过,当他目光转射到方兆南时,突然停了下来,脸色严肃,一语不发。

  方兆南被他瞧的心神为之一震,只道他已认出了自己,如若他当着天下英雄之面,提出自己身怀“血池图”一事,立时将引起一场混乱。

  言陵甫一直把目光停留在方兆南脸上的奇异举动,逐渐的引起了群雄的注意,每人的脸色,都逐渐转变的严肃起来。

  方兆南回头瞧了陈玄霜一眼,低低叫了一声师妹。

  陈玄霜也瞧出了这局面,愈来对两人愈是不利,缓移娇躯,走到方兆南身边说道:“南哥哥,我们走吧!”

  她虽聪明绝伦,但江湖的经验阅历太少,心中想到之事,毫无顾忌的讲了出来。

  方兆南心中大感不安,陈玄霜直率的说出要走之事,无疑告诉了别人,两人已有了逃走之心,只觉手中,汗水汨汨而出,心中紧张至极,但他又必须竭尽所能的保持着外形的镇静。

  他回头瞧了陈玄霜一眼,淡淡一笑,道:“你心里怕了么?”

  这一句话答的恰当无比,不但避开了正题,而且又激起陈玄霜强烈的好胜之心。

  只听她十分坚决的答道:“我不怕,他们一齐出手,对付我们,我也不怕!”

  方兆南故作轻松的伸出左手,轻轻的在她秀肩上拍了两下。

  他心中紧张无比,想借这轻松的拍陈玄霜,舒散一下心中的紧张,但他却忽略了,陈玄霜还是个黄花少女,在众目相注之下,这举动将使她张慌失措,因为那时代的礼教十分严厉,男女授受不亲,武林中人虽然随便一点,但这等放荡的举动,立时引起了在场群豪的侧目。

  方兆南警觉到自己动作失措,迅快的收回左手。

  转眼望去,只见陈玄霜粉颊上,已泛起两片羞红,呆呆的站着,其实,她芳心中正在千回百转的想着这件事情。

  只见她脸上羞红渐退,嘴角间绽开出微微的笑意,两道清澈的眼神,缓缓的转投到方兆南脸上,欢愉洋溢,如花盛放。

  原来,她在一瞬之间,对自己生命中一件大事,迅快的作了决定。

  她早已把方兆南视作世间唯一的亲人,对他在众目相注之下的举动,自作了一番解释。暗道:他在群目交投之下,对我这般亲热,自然早已把我当作亲人,男女之间,最为亲近的,自然是夫妇了,我实在很笨啊!他心中早就对我很爱了,我怎么一点也感觉不到呢?一股羞喜,泛上了心头,但洋溢的喜气,冲淡了她少女的娇羞。

  要知她自幼在寂寞孤独的环境之中长大,除了传授她武功的祖父之外,从未和其他之人接触,也从无人告诉过她世俗的礼法,当时惊呆之情,只是一种少女们特有的娇羞本能,但当她心中决定要长远和方兆南厮守一起时,欢愉冲淡了娇羞……

  常常有很多大事,在偶然的境遇微妙的影响下,作了决定,陈玄霜正是如此。

  她清澈的眼神中,放射出情爱的光辉,低婉的说道:“南哥哥,咱们两个和这样多的高手相搏,打不过他们也不算丢人之事。”

  她想鼓励方兆南的勇气,但一时之间,却又想不出适当的措词。

  忽见言陵甫流现茫然之色,长长的叹息一声,大叫道:“血池图,血池图……”仰面一跤,向地上摔去。

  大方禅师白眉一扬,低声叫道:“阿弥陀佛!”

  双肩微晃,直欺过去,佛号未落,人已到了言陵甫的身旁,右臂一伸,快捷无伦的抓住了言陵甫向地上摔倒的身子,微一用力,提了起来。

  这意外的变故,使在场之人都为之心头震动。

  萧遥子缓步走了过去,伸手抓住了言陵甫的左腕,右手食中二指轻轻的按在他脉门之上,足足有一盏热茶工夫之久,才放了他的左腕,叹息一声,说道:“此人脉息怎的这等微弱?”

  袖手樵隐突然冷冷的插了一句道:“想不到誉满江湖的神医,竟然是难医自己身罹之病?”此人不说话还则罢了,只一开口,就叫人听来有难以入耳之感。

  萧遥子回头望了袖手樵隐一眼,说道:“史兄可认得这位言兄么?”

  袖手樵隐冷冷答道:“其人虽负有神医之名,只怕未必有神医之能……”

  萧遥子脸色微微一变,接道:“这个史兄如何知道?”

  袖手樵隐道:“如他果有神医之能,也不致劳萧兄替他把脉瞧病了!”

  萧遥子脸上泛现怒意,冷然的望了袖手樵隐一眼,全殿上所有的人,都为之不安起来,因为这两人都是被誉为武林中一代怪杰的高手,如果他们冲突起来,这一场英雄大会,立即将变成自相残杀的局面。

  大方禅师慌忙接口说道:“萧兄深谙医理,看这位言兄还有救么?”

  萧遥子道:“他似消耗心智过多,再加上体力未能及时补养调息,致身体变的十分虚弱,不过一个身负上乘武功之人,如非遭遇到椎心刺骨的痛苦,长时间的折磨,决不会变成这种样子……”

  神刀罗昆突然插嘴说道:“近月之中,江南道上,盛传‘血池图’出现之事,传言中知机子言陵甫又是手绘‘血池图’罗玄的唯一传人,江湖黑道上总瓢把子笑面一枭袁九逵,曾率属下赶赴九宫山中,老朽和天风道长,也因此事而去,行至途中,曾遇此人,那时他乱发散披,衣服褴褛,言语、行动也有些疯疯癫癫……”

  他虽极力想把相遇言陵甫的事情,说的更清楚些,但他所知有限,话至此处,已无法再接下去,回头目注方兆南接道:“小兄弟想比老朽知道更多,可否把所见所经之事,说将出来?”

  方兆南心知此事难再隐瞒,如不据实说出,势将招致天下英雄疑心,只好把自己数月来的经历删繁从简的说了一遍,但却把有关“血池图”之事,隐瞒起来。

  他这番话中,一半谎言,加上了一半事实,而且出言又十分谨慎,居然未被人听出破绽。

  在他述说经历往事的当儿,萧遥子潜运内力推拿了言陵甫几处要穴。他功力深厚,真气充沛,言陵甫立时觉着一股热流,循经脉直攻内腑,催动行血,睁眼瞧着萧遥子,挣脱被握的手腕,自行盘膝而坐,闭目调息。

  偏殿上暂时恢复了沉寂,但每个人的心情都无法真正安静下来,一种潜在紧张,弥漫偏殿,似乎都在等待着言陵甫的清醒。

  只有方兆南暗暗的祈祷,别让言陵甫的神智恢复,只要言陵甫能够忆起往事,几句轻描淡写的言语,立时将使他和陈玄霜变成众矢之的。

  这是十分微妙紧张的环境,使素有领袖武林的少林派掌门大方禅师,也不知如何能消除彼此的岐见和潜在的紧张,因为谁也无法肯定找出这潜在紧张的原因何在。

  他轻声吩咐随侍在身侧的小沙弥,送上美酒素斋,然后合掌当胸,说道:“诸位想已觉着腹中饥饿,先请就坐,酒菜即可送上,只是山野僻峰,无美物奉客,简慢之处,尚望各位海涵。”

  四个护法和尚,不待吩咐,自行移开桌椅,重又摆好,原来几人刚才动手之时,桌椅都已移开。

  大方禅师合掌肃客入座,群豪纷纷就位。萧遥子大步走了过来,在方兆南对面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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