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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袁九逵微微一怔,但瞬即恢复镇静,笑道:“方兄有事,但请说出,在下力所能及,无不照办。”

  方兆南道:“等会见着言老前辈之时,他如问起我相赠的两瓶丹药何在,在下很难回答,言老前辈生性冷怪,人尽皆知,万一因此惹起争端……”

  袁九逵冷然一笑,道:“在下倒不是害怕惹起争端,但方兄既有讨回失物之心,在下自当原璧奉还。”立时从怀中取出两个玉瓶,交还方兆南。

  方兆南仔细的检查了一遍,看瓶中丹药不错,收入怀中,笑道:“言老前辈的生性怪僻,对人未免冷漠,如果袁兄见着他时,还望忍耐一二。”

  袁九逵笑道:“方兄尽管放心,除非言老前辈迫的在下无路可走,但有一步退路,在下决不出手。”

  方兆南道:“袁兄这等宏大气度,实非常人能及,无怪能领袖江南水旱两路英雄。”

  他乃极为聪明之人,已瞧出眼下情势凶险异常,如果据实相告,不但难获得对方信任,只怕还要招来杀身之祸,倒不如装的若有其事,骗他一骗再说。

  袁九逵道:“好说,好说,大江南北武林同道,有谁不知我袁九逵是南七省黑道中总瓢把子,方兄这般抬举我,叫兄弟如何敢当。”

  方兆南微微一笑,不再答话,当先向前奔去,心中却在暗暗忖道:知机子言陵甫早已气急而疯,眼下生死难料,如若他败在那红衣少女手中,自是难保老命,如若胜了那红衣少女,像他那疯癫之状,早已不知跑到那里去了,决然不会仍留在寒水潭浮阁之中,我纵然能骗得他们一时,但立时就有揭穿之危,届时决难逃人毒手,怎生想个法子,摆脱这般人才好。

  心中打着主意,脚下却未停留,不觉间,已奔行出数里路程,抬头瞧去,到了一处两山挟持的谷口,不觉心头一震,停下脚步。

  原来他只顾思索脱身之策,忽略了四外景物,只待看到谷口,才陡想起已快到寒水潭边,只要再转两个山弯,就可见浩瀚银波中两座浮阁了。言陵甫既不在浮阁之中,自己必将招致杀身大祸,是以他瞧到谷口之后,立时停了下来。

  只听身后响起袁九逵阴森的冷笑道:“方兄怎么不往前走了?不知此地相距言老前辈的居住之处,尚有多远?”

  方兆南镇静了一下心神,答道:“再转过几个山弯就到了……”

  瞥眼谷口处一块大岩石上,写着

  :“擅入一步,寒潭埋骨。”八个红色大字。

  袁九逵似是也瞧到了那大岩山的红色大字,冷哼了一声,道:“好大的口气,这倒要得试上一试。”

  方兆南灵机一动,说道:“言老前辈就住在这谷中一片水潭浮阁之上,数日前兄弟来此相访之时,这块岩石之上,并无字迹,眼下这八个大字,不知是何人所留的,看来又不像言老前辈的笔迹。”

  袁九逵听他说笔迹不似出自知机子言陵甫之手,心中微有所感,低头沉思了一阵,道:“方兄再请仔细的瞧上一瞧,这字迹是否是言陵甫的手笔?”

  方兆南淡然一笑,道:“在下和言老前辈忘年论交,对他手笔字迹,认定甚准,一望即知,也许他出外采集什么药物去了,请人代为守候居住之处,这八个字是他请的守候之人所写,也说不定。”

  袁九逵点头答道:“方兄之言,颇有道理……”他微一沉忖之后,又道:“言陵甫那居住之处,除了他外,不知还有何人?”

  方兆南道:“除了一个守候丹炉的童子之外,别无他人。”

  袁九逵低沉的冷笑一阵,高声说道:“毛通,你让他们暂时守在谷口,你和耿三元跟我进去瞧瞧。”

  那矮小之人应了一声,和那白发白髯的枯瘦老者,联袂跃奔过来,余下五个随来之人,亦都是江南绿林道中的高手。他们不待袁九逵吩咐,立时散开埋伏在谷口之处,眨眼间,隐去了身子。

  方兆南看的暗自赞道:此人作事,精细无比,进则可攻,退则可守,果是一方霸主之才。

  毛通目光一扫大岩石的八个大字,沉声说道:“如果这几个字不是知机子言陵甫的手笔,只怕已让人捷足先登了一步。”

  袁九逵微微颔首,道:“事情确有可疑之处,但我算计时日,天风老道,决然赶不到咱们前面,除了那牛鼻子外,我想不出眼下江南武林之中,还有什么人敢和咱们作对。”

  方兆南道:“风尘之中,尽多奇人,袁兄所说,未免太过武断了吧!”他深知此刻和他故意辩上几句,愈能使他相信自己之言不虚。

  袁九逵冷冷一笑道:“方兄高见不错。”一纵身,跃入谷口。

  方兆南看他飞行身法,不但迅速无比,而且不带一点声息,轻功已达炉火纯青的上乘境界。

  耿三元、毛通,一瞧总瓢把子当先涉险入谷,立时双双一跃,紧随身后追去。方兆南略一犹豫,也紧随而入。

  但见袁九逵身如离弦流矢一般,方兆南等跃入谷中时,他已奔到了另一个山弯的转角所在。毛通、耿三元疾赶急追,衣袂随带起飘风之声。

  方兆南左右一看,见两侧山势如削,除了向前或退后之外,再好的轻功,也难攀登两侧山壁逃走。

  忽听山弯那面传出来了袁九逵一声大喝,似是遇上什么强敌突袭一般,不禁好奇心动,急向前面奔去。

  转过一个山弯,只见袁九逵呆呆的站在路中,毛通、耿三元并肩站在他的身后。

  方兆南仔细瞧去,只见袁九逵右手中抓住一根尺许长短的竹枝,沉思不语,不禁心中感到奇怪,加紧脚步,走近袁九逵身侧一看,只见他左手之中还拿着一纸白笺,上面画着十具尸体,旁边也写着八个小红字,道:“敬候光临,恕不备棺。”

  他本是聪明之人,略一思索,立时明白对方借用一段竹枝,把白笺传送到袁九逵的手中。

  袁九逵呆呆的出了一阵子神,回头对毛通和耿三元道:“咱们行踪,早已落在对方的眼中了……”他陡然扬了一下两条浓眉,目光转投到方兆南脸上,冷冷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方兄如再不据实相告在下,可不要怪我袁某人不够朋友了!”

  方兆南摇摇头,道:“这个我也胡涂了!”他探头又瞧了那白笺一眼,道:“这字迹亦非言老前辈的手笔。”

  袁九逵目光中凶焰暴射,阴森森的一笑,道:“方兄既然熟悉此地道路,就请前面带路如何?”

  方兆南心中虽知前面凶险重重,但如不答应,也难逃袁九逵的毒手,当下一挺胸,道:“袁兄既然怀疑于我,在下有口难辩,言老前辈的丹道医术,举世闻名,虽然生性怪僻,但决不致这般辣手惩人,也许在我离开他寒水潭浮阁之后,他遇上了什么大变……”话至此处,突然想到言陵甫失图成疯的凄凉经过,不禁黯然神伤,长叹一声,住口不言,大踏步向前走去。

  袁九逵看他情感激荡,似非谎言,怀疑之心顿消,一面举步紧随方兆南身后而行,一面暗自想道:天风道长和我能知道“血池图”出现之秘,别人何尝不能知道,此人之言不错,也许知机子言陵甫已遭了别人毒手。

  忖思之间,又转过了一个山弯,触目只见一片银波,盈耳淙淙水声。

  方兆南遥指着水波中两座浮阁,说道:“那一大一小两座浮阁,就是言老前辈的居住炼丹之处。”

  袁九逵抬头打量那一片水潭,大约有两百丈方圆大小,三面都是壁立如削的山峰,万泉交错,由峭立的岩壁间倒垂而下,幽谷至此,陡然缩成一条丈余宽窄的狭道,中间突起一条三尺左右的石道,潭中多余积水,由突起石道两侧,缓缓排出,向外流去。

  夜色沉沉,星光闪烁,除了那岩壁间悬瀑入潭激起的水声之外,四周一片死寂。

  袁九逵老谋深算,转对耿三元道:“耿兄请守住狭道入口,免得咱们归路为人截断,毛贤弟请随小兄到那浮阁之上瞧瞧。”

  一语甫落,突然蓝光闪动,那较大浮阁之中,骤然间亮起一片蓝光,遥闻一个娇脆有如银铃一般的声音,说道:“几位才来么?我已候驾多时了。”声音虽然婉转动听,有如黄莺鸣唱,但此时此地,此情此景,听来却使人毛发悚然,饶是他袁九逵久走江湖,见识广博,也不禁由心底泛上来一股寒意。

  呆了半晌,心神才逐渐静了下来,正待答话,忽见那浮阁门帘启动,一盏鬼灯般的蓝焰,缓缓由门中出现。紧接着一个瘦高有如竹竿一般的怪人,随着那蓝焰出了浮阁,缓缓向几人停身之处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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