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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张一平叹息一声,叫道:“不必了,我已无能再控制发作的伤势,时机转瞬即逝,你用力拉住,投掷过来吧!”

  方兆南听他说话之声,时断时续,心中虽感此举太过冒险,但又怕自己去找索绳的时间,他真的伤势突然发作,跌下断崖。当下喝声:“师伯小心。”第二次把手中连结的披风投掷出去。

  张一平在他披风掷出手的同时,强提一口真气,从最后一道断石柱上跃起,身躯横越绝壑,凌空直飞过来。

  他身负之伤,似是很重,双手刚刚抓到投来披风的一端,身子已直向下面坠去,当真是生死一发,惊险万状。

  方兆南知他身负重伤,如果在中途真气散消,定然要急坠下去,早已气沉丹田,稳住马步,一见张一平双手抓住披风,立即用尽生平之力,往回一带。但见张一平疾沉而下的身躯,忽然间又升飞起来,直向大突岩上冲来。

  方兆南双臂疾张,一把抱住张一平的身子,急退两步,卸去急撞而来的一股猛劲,缓缓把张一平放在岩石之上,问道:“师伯的伤势很重么?”

  张一平急喘了口气,微微点头道:“我……伤的很重……”话未完,忽的一张嘴,吐出一大口鲜血,又缓缓闭上双目。

  方兆南看他伤势惨重,不觉心神大乱。正待把他抱入自己住的厢房之中,再去求袖手樵隐替他疗治,那知一转脸,即见袖手樵隐就站在自己身后四五尺处,双手背在后面,仰脸望着天上星辰,不知他何时已经到来,也不知他是否看到张一平受伤之情,只见他神态之间,却是一派悠然自得,不觉一皱眉头,道:“史老前辈,这位是……”

  袖手樵隐头也不回的冷冷答道:“不必说了,他叫张一平,三十年前,已和老夫相识,那里还用你引见!”

  方兆南听得心头一凉,暗道:好啊!你对三十年前相识之人,竟也是这般冷漠,看来那袖手二字,恐怕还不足以形容你的为人。

  心中在暗责他冷漠寡情,但口中却接着说道:“老前辈既和在下师伯谊属老友,那是更好不过,现下他身受内伤甚重,深望老前辈,看在故旧情谊之上,能为我师伯疗治一下。”

  袖手樵隐道:“如果你以索恩金钱相求于我,我自然要立时替他疗治,如果不愿以索恩金钱交换,请恕老夫没有这份替他疗治伤势的逸兴。”

  方兆南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老前辈还和我师伯早已相识呢!一个人的生死大事,岂可当作儿戏说笑?”

  袖手樵隐怒道:“谁和你说笑,我说的句句都是真实之言。老夫生平只认那索恩金钱,除此之外,什么人也和我没有关系,生死由他,与我何干?”

  方兆南冷笑一声,道:“老前辈当真是铁心石肠,晚辈今宵算是开了眼界,见了一代奇人啦!”

  袖手樵隐冷冷的接道:“凡是帮助过我的人,我都相赠以索恩金钱,持钱索恩,有欠必还,没有帮助我的人,其生其死,都和我毫无半点关系,为什么要去管他?张一平昔日虽曾相助过我,但我已赠送他索恩金钱一枚,他要把金钱转送于人,我岂能还他两次恩惠不成?”

  方兆南缓缓从怀中摸出索恩金钱,正待交予袖手樵隐,忽见张一平睁开眼睛,立时一缩手,又把索恩金钱放回怀中。

  张一平目光缓缓由袖手樵隐的脸上扫过,投注在方兆南身上,一字一字的问道:“我那蕙瑛侄女儿可在这朝阳坪么?”

  方兆南道:“不出师伯所料,师妹已得师父赐受的索恩金钱,以钱来易换史老前辈的‘七星遁形’身法。”

  袖手樵隐侧头冷冷望了方兆南一眼,但却默然未言。

  张一平突然哈哈大笑道:“很好,很好,那你就把身怀索恩金钱易学他的‘伏虎八掌’……”他身受之伤,异常惨重,哈哈一笑,牵动内腑伤势,话未说完,只觉胸前剧痛如绞,双手捧胸,接不下去。

  方兆南道:“师伯内伤甚重,晚辈想以索恩金钱,索求史老前辈先替师伯医好伤势再说。”

  袖手樵隐道:“以钱索恩,要我疗伤,那才是公平之事,不是老夫夸口,他这点区区伤势,老夫手到病除。”

  张一平左手捧胸,右手乱摇着对方兆南说:“不可,不可,那‘七星遁形’和‘伏虎八掌’,乃是他生平精力聚萃的武功。精奇深奥,独步武林,你们师兄妹,如各得他一种绝技,强似我一条命了。”

  袖手樵隐冷哼一声,道:“我那‘七星遁形’身法,博奥玄奇,‘伏虎八掌’威势无俦,岂是三五个月之内,能够学得精髓?纵然老夫悉心相授一遍,只怕他们也未必能学得十之一二。你以生死作赌,不觉着太可惜么?”

  张一平道:“莫说在下未必就会真死,就算死定了,也不会用你那索恩金钱求命。”

  方兆南道:“家师夫妇含恨惨死之仇,尚要依赖师伯运筹策划,谋求洗雪,师伯任重道远,岂能以命作注,再说那‘伏虎八掌’,也未必就是武林绝学,晚辈不学也罢。”

  张一平细想方兆南之言,颇有道理,万一自己难以自疗内腑伤势,就此死去,只剩这两个孩子无人照管,难免心急亲仇,罔顾利害,到处寻找仇人,那时无人劝阻他们,只怕大仇未雪,反而送了两个孩子的性命。心念一转,长叹一声,不再言语。

  方兆南看他不言,已知他心中同意,当下又取出怀中索恩金钱、向袖手樵隐递去。

  史谋遁冷若冰霜的脸上,忽然间现出笑容,正待伸手接钱,突闻一阵衣袂飘风之声,划破夜空传来。星光下闪起一道银虹,迅如电光一般,疾向张一平劈下。

  袖手樵隐微一晃身,陡然向后跃退了五步,让了开去。

  方兆南左手抱着张一平旁侧一滚,右手长剑反手一招“天王托塔”,硬架来人一击。

  但闻锵然一声大震,方兆南手中长剑吃来人一击之下,反弹回去,虽未脱手飞出,但已觉虎口发麻,急中生智,不待来人第二次出手,一抖腕,把长剑当作暗器,用尽全身劲道,向来人投掷过去,人却藉势一跃而走,飞落袖手樵隐身边,道:“还你索恩金钱。”

  袖手樵隐伸手接过金钱,横跨一步,挡在方兆南前面,冷然喝道:“什么人深更半夜到我这朝阳坪来胡闹!”

  来人一击未中,方兆南长剑已脱手飞到,这等把兵刃当作暗器投掷之事,江湖上很少见闻,双方距离又近,飞来剑势,既快且猛,待他挥刀磕开长剑,方兆南已跃落到袖手樵隐身边。

  袖手樵隐手中托着金钱,目光抬望着天上寒星,始终未正眼瞧过来人。

  就这一瞬之间,那断石桩上,又连续跃越过来两条人影,能一举横越这三丈宽窄的绝壑,如非有极佳的轻功,决难办到,身负这等功力之人,江湖上极是少见。

  方兆南在一眼之间,连续目睹三个人,横越断石桩绝壑而来,不禁心头大感骇然。

  定神望去,只见先来之人,年约四十开外,身材瘦小,一身劲装,留着两撇八字胡,满脸精悍之气,手中横着一柄厚背薄刃的鬼头刀。随后两人,年龄相若,都在三十四五左右,黑绢包头,背插单刀。这三人有一个相同之处,都是不足五尺的身材,但个个眼神如电,分明都有着精湛的内功。

  袖手樵隐微一转脸,看了三人一眼,冷冷的问道:“你们还有几个?”

  那当先跃上突岩的矮瘦之人,道:“就是我们弟兄三个,怎么?觉着太多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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