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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兆南心记张一平相嘱之言,虽受斥责,仍然不以为意,微微一笑接道:“老前辈武功绝世,志行高洁,不屑和江湖道上人物往来,晚生后辈,自是很少人知道老前辈大名。”

  史谋遁双眉一扬,眼神如电,逼视方兆南厉声喝道:“老夫生平不喜浮滑之人,如有需我相助之事,快说出来,再延误时刻,可莫怪老夫翻脸无情,出手杀人了。”

  方兆南看他声色俱厉,言词咄咄逼人,不觉心头冒火,正待反唇顶撞,忽然想起师门惨罹巨变的悲凄情景,自责道:“方兆南啊!方兆南,你如不能忍辱负重,受人冷讽热嘲,就反唇顶撞,激怒此老,自己生死事小,延误师门复仇事大。”念转气消,淡淡一笑道:“晚辈只是受命而来,不敢擅自作主,敬望老前辈明察。”

  袖手樵隐被他一味软磨得毫无办法,皱皱眉说道:“你既不能作主,跑到我朝阳坪作什么来了?难道还要我把这枚索恩金钱还你不成?”

  方兆南急道:“晚辈这里叩谢老前辈还钱大德。”话出口,人也同时拜了下去。

  史谋遁气的冷哼一声道:“老夫活了七十多岁,还是第一次遇到你这等难缠之人。”口中虽然说的难听,但却把左手拿的索恩金钱,缓缓的交还到方兆南手上。

  方兆南收好了索恩金钱,笑道:“晚辈想向老前辈打听一个人的下落,不知老前辈知是不知?”

  袖手樵隐冷笑一声道:“你如肯把索恩金钱交给老夫,只要你能说出姓名,世间确有其人,老夫就能把他捉到朝阳坪来,交付于你。”

  方兆南道:“那倒不必,晚辈只是随口问问而已,老前辈如不知道,也就算了,不过晚辈却已知道她现在老前辈这朝阳坪中!”

  袖手樵隐怒道:“什么人敢不经我允许,擅入我朝阳坪来,你且说来听听。”

  方兆南笑道:“此人姓周,芳名蕙瑛,今年一十八岁,老前辈想想看,晚辈猜的错是不错?”

  史谋遁轻轻哼了一声,挥手对站在方兆南身后的盛金波道:“这娃儿佻皮的很,你带他去见那女娃儿吧!免得我看着他,心里生气。”

  方兆南深深一揖,躬身退出厅堂,心中暗叫了两声惭愧,随在盛金波身后,出了茅庐。

  盛金波侧脸望了方兆南一眼,笑道:“方兄这软磨工夫,实使兄弟佩服,自兄弟投入师门之后,还未见过家师和人说过这么多话。”

  方兆南笑道:“武林中都传说史老前辈性情怪异,但在兄弟看来,却大谬不然,他老人家,不但重诺守信,而且还是一位外冷内热之人。”

  盛金波脸色一沉,冷然说道:“方兄最好不要评论家师性格,免得招惹出杀身之祸。”

  方兆南口中应道:“多谢盛兄指点,兄弟以后不再妄论令师之事就是。”心中却暗自笑道:这人倒是大有乃师之风,喜怒无常,怪僻难测,当真是什么样的师父,教出什么样的徒弟,一脉相承,半点不错。不知他们师徒,怎么能这般巧合的遇在一起。

  忖思之间,已到了突岩尽处,盛金波伸手指指突岩边沿一角,说道:“兄弟生平最怕和女人谈话,那女孩子就在那壁角一所石室之中,方兄绕到壁角,就可看到洞门了。”说完话,也不待方兆南答话,转身一跃,人已到一丈开外。

  方兆南依言走近壁角,仔细一瞧,果见紧依壁角处,有一座可容两人并肩而过的石洞。他略一犹豫,举步向洞中走去。

  转了两三个弯,形势突然开朗,只见一座丈余大小的石室中,有一位全身绿衣少女,支颐静坐在石墩之上。她似是有着很沉重的心事,秀眉微蹙,呆呆的望着室顶出神。

  方兆南一瞥之下,立时辨认出那绿衣少女,正是他日夜萦绕心头,两年未晤的师妹周蕙瑛。目睹玉人无恙,风姿依旧,也不知是惊是喜,只觉心头一阵跳动,呆在当地,良久才心波静止,低声喊道:“瑛师妹。”

  那绿衣少女思想心事,似正入神,方兆南走近石室门侧,她仍然毫无所觉,直待听到了那一声瑛师妹的呼唤,才霍然转过脸来。

  此时此地,骤然间看到她料想不到之人,好像甚感意外,眨动了两下又圆又大的眼睛,才盈盈笑道:“啊!你是方师兄么?”忽的站起身子,一跃出室。

  方兆南看她见到自己的惊怔喜悦表情,洋溢在眉宇之间,心中忽然想到了恩师夫妇并棺陈尸的悲惨景象,只觉心头一酸,泪水涌到眼眶。

  周蕙瑛跃落到方兆南的身旁,正想开口问他何以会来此地,忽见方兆南满眶热泪,濡濡欲滴,不觉芳心微生惊骇,略一怔神道:“方师兄,你怎么啦?”忽然若有所感的又追着问道:“师兄可到我家里去过么?我爹娘都好吧?”

  方兆南只觉一股热血,直冲上来,身子微微一颤,笑道:“师父、师母都很好。”

  周蕙瑛秀眉轻颦,略一沉吟,说道:“那你怎么无端的流出泪呢?”

  方兆南只觉她每一句话,都问的如巨锤击胸一般,叫人难以忍受,赶忙举起右手,借着拂拭泪痕,掩遮住激动情绪,强作笑容说道:“咱们师兄妹已两年未见,今日骤然相逢,小兄心中太过高兴,以致有失常态,万望师妹不要见怪才好。”

  周蕙瑛听他说的亲热,不禁娇靥泛羞,忸怩一笑,嗔道:“师兄的坏毛病,总改不了,两年没有见面啦,一见面,就寻人家开心。”嘴中虽在斥责对方,右手却从衣袋之中,摸出一方素帕,多情的交到方兆南手中。又道:“哼!二十多岁的人了,还像小孩似的,用衣袖擦拭眼泪,也不怕人家看了笑话。”

  方兆南接过手帕,拂拭一下脸上泪痕,道:“师妹怎生跑来此地,害我连夜奔走,找的好苦。”

  周蕙瑛微微一笑道:“半月之前,爹爹突然拿出一枚金钱,要我到这抱犊岗朝阳坪来,找什么袖手樵隐史谋遁,要他传授我一种武功。谁知那老头子又冷又怪,话也不肯和我多说,见面之后,就把那金钱收下,好像一辈子没有见过钱一样,拿在手里瞧来瞧去,高兴的哈哈大笑,待我说出要学武功之事,他就突然沉下脸色,要他徒弟把我送到这石室之中。第二天,他才来石室中传授我初步功夫,并且不准我擅自走出这石室,每日由他那个黑脸徒弟给我送饭,这那里是来学武,简直像是坐牢一般。现在算来,已快半个月了,那史老头子就没再来过第二次了,早知如此,拚着爹爹生气,挨顿打骂,我也不会来学什么武功的。”

  方兆南知她从小在恩师夫妇娇宠之下长大,生平从未受过别人的闲气,现下被人囚居一般,把她限制在这石洞之中,不准擅离,闷封达半月之久,自是难怪要闷出一肚子的怒火怨气,当下微微一笑,道:“师父要你来学习什么武功?”

  口里说着话,心中却在暗暗忖道:这么说来,师父确实已预知有人寻仇,既然能把师妹遣来避祸,何以自己不肯弃家走避?世界这等辽阔,到处都可以安家立命,为什么偏偏局守宅院之中,等待惨祸临头?

  他想到感慨之处,不自觉黯然一声长叹。

  周蕙瑛一皱眉头,道:“你是怎么啦?一付神不守舍的样子!”

  方兆南如梦初醒般,口中啊了两声,笑道:“袖手樵隐史老前辈,生性虽然冷僻,但他一身武功却是精奥绝伦,妹妹能得他指点,定当获益不浅。”

  周蕙瑛嗤的一笑,道:“你呀!你的心不知飞到那里去了?说话颠三倒四,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鬼心事。”

  方兆南看她说话神情,仍是两年前一般的娇憨神态,可怜这天真无邪的少女,竟然一点也不知道父母已身罹惨祸,赶忙振起精神,排除心中杂念,笑道:“你说师父要你来学武功,但还未告诉我学的什么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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