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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四


  蕭大人一皺眉頭,道:「這個,這個,叫我很難啟齒,他以血換藥,救了他母親之命,乃是大孝之事,答應施血於人,乃是大信之事,要他背棄信諾,我做父親的,也覺得難以啟口。」

  蕭大人雖然說的大義凜然,但想到獨生愛子,數日之後,施血於人,豈能不黯然神傷,緩緩轉過身去,行到山崖旁一塊岩石之下,倚巖而立,抬頭望著雲天出神。

  冷面鐵筆杜九,為人雖然表面冷漠,但內心之中,卻是充滿著熱情,蕭翎施血的事,他急得有如熱鍋上的螞蟻,眼看蕭大人不肯勸止,只好信步走到玉蘭身側,輕聲說道:「玉姑娘,我看這件事只有待老夫人醒來之後,讓老夫人阻止他了。」

  玉蘭還未開口答話,蕭翎已搶先說道:「玉蘭,我母親醒來之後,不許你們告訴她,我答應那毒手藥王捨血換藥的事。」

  玉蘭一欠身,道:「小婢記下了!」

  杜九一皺眉頭,道:「可否聽小弟說幾句話。」

  蕭翎臉色一片嚴肅地說道:「如是不關我施血的事,小兄是洗耳恭聽。」

  杜九輕輕咳了一聲,道:「這麼說來小弟也不用說了。」

  蕭翎淡然一笑,道:「最好是別再談論此事。」

  商八高聲說道:「杜兄弟不用再說了,大哥心念已決,咱們勸也無益。」

  向飛抬頭望望天色,道:「毒手藥王想用蕭兄身上之血,想來決不會洩露咱們藏身之秘,那沈木風眼線再廣,暗樁再多,也想不到咱們藏身這幽谷之中,只要咱們小心一些,住上三五日,當不致洩露行蹤……」

  輕輕咳了一聲,接道:「不過此地欠缺食用之物,咱們江湖粗人,打些野獸飛禽,烤來食用,那是家常便飯,但蕭老前輩和夫人,卻是食用不慣,老偷兒想去偷些食用之物回來,不知那一位肯和老偷兒同去一行。」

  金算盤商八笑道:「我商八能訛會騙,只是偷竊的手法,大不如人,倒想和向兄一行,也好見識見識,如何一個偷法。」

  這兩個怕蕭翎攔阻,故意一拉一唱,先把去意說明,然後聯袂而去。

  繞過了一個山角後,商八對向飛說道:「老偷兒,這件事你做的叫在下大不贊同。」

  向飛道:「什麼事啊!」

  商八道:「那毒手藥王五日之後,帶他女兒到此,這些話你是早聽到了?」

  向飛道:「聽到了。」

  商八道:「蕭大哥既是不願失信於人,咱們只有早想法子離開此地,讓那毒手藥王,撲一個空,時日拖的久了,也許他會改變心意。」

  向飛道:「老偷兒不贊成你的法子。」

  商八道:「那你是別有良策的了。」

  向飛道:「良策倒談不上,不過比你的辦法強些。」

  商八道:「領教,領教。」

  向飛道:「你那位蕭大哥,人雖年輕,但卻食古不化,斤斤計較信諾,不知識大體者不拘小節,硬要捨血救人,躲過這五天之期,來日正長,在那毒手藥王有心追蹤之下,豈不是躲不勝躲,老偷兒的辦法,叫釜底抽薪,永絕後患。」

  商八道:「別賣關子,快些說啊!」

  向飛道:「咱們設法找到馬文飛,要他派遣幾個高手來,埋伏於要道,待那毒手藥王赴約來時,群起而攻,一舉把他女兒殺死,其人作惡多端,算計了他也不用愧疚於心。」

  商八道:「為救我那大哥之命,商某人就算做一點愧心事,也不要緊,只是,此事若被我那蕭大哥知曉了,定然大發雷霆,說不定鬧一個割袍斷義,劃地絕交。」

  向飛道:「就是不能讓他知道,你們中州二賈也不用出手,有老偷兒,和那司馬乾聯合馬文飛派來的高手,也就夠了。」

  商八道:「如是找不到馬文飛呢?」

  向飛道:「萬一找不到馬文飛,你們中州二賈只好參與其事了。」

  商八嘆息一聲,道:「如是再想不出辦法,那也只好如此了。」

  兩人邊談邊行,到了一所山村。

  向飛讓商八在村外等候,獨自進入山村。

  片刻工夫,帶著數隻雞鴨,兩袋麵粉,和鍋碗等應用之物,走了出來。

  商八搖搖頭笑道:「這都是偷的麼?」

  向飛道:「老偷兒雖然不肖,也不至偷這些人家,這等東西,是老偷兒用十兩銀子買來的!」

  商八道:「太貴,太貴,這票生意你賠了。」

  向飛微微一笑,道:「做生意,老偷兒是甘拜下風,反正我身上的金銀,都是偷竊而來,多用點,也不在乎……」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咱們該回去了。」

  商八道:「你不要去找馬文飛麼?」

  向飛道:「急也不在一時,五日之約,時間充裕的很,如果你一人回去,定然會引起你那蕭大哥的疑心,明天由老偷兒一個人去找那馬文飛就是。」

  兩人帶著雞鴨鍋碗等應用之用,趕回幽谷,已然是暮色蒼茫時分。

  金蘭、玉蘭,早已為那蕭夫人打掃了一座山洞,採來很多柔軟的乾草,鋪在地上。

  毒手藥王的針灸之術,和留下的靈丹,果然是奇效卓著,蕭夫人服下一粒,精神已大見好轉,神志也清醒過來,認出了蕭翎是自己日夜思念的愛子,病情更是減輕了許多。

  金蘭、玉蘭,曲意奉承,守在老人家的身側,笑語解頤,雖是宿住荒山幽谷之中,蕭夫人卻有瓊樓玉閣,綿被暖帳不如之感。

  蕭大人卻是靜靜的坐在一側,茫然出神,想著父子見面,不過數日,又將一別永訣,當真是相見不如不見了。

  他雖是胸襟廣大之人,但父子天性,亦不禁暗自傷悲。

  蕭翎亦有著親恩未報身先死的傷感,想到五日之後,捨血而死,白髮人送黑髮人,慈母之心,定將片片碎去,此刻的時光,更有著寸金難買寸陰的感覺,孺慕之情,形露於神色之間。

  金蘭大展巧手,就向飛取來之物中,做出一頓可口的晚餐。

  蕭夫人只吃的讚不絕口,連連誇獎金蘭能幹。

  吃過晚飯,夜色已深,山洞中燃起一支火燭。

  蕭夫人精神大好,燭火下,和二婢愛子聊天。

  她望著承歡身側的二女,忽然想起了岳小釵,不禁黯然問道:「翎兒,你那岳姊姊那裡去了?」

  蕭翎道:「五年前難中一別,迄今未見過面,不過孩兒已探得她的消息,過幾天母親身體大好,孩兒就去找她……」言未盡意,突然住口,想到今生已無法再和那風儀絕世,秀冠人寰,情義深重的岳姊姊重逢相見,頓覺心如刀刺,黯然垂下頭去。

  蕭夫人道:「唉!小釵那孩子,實在是討人喜愛,守在我身前之日,還不覺得如何,自她去後,卻是想念的與日俱增……」

  她回顧分坐在身側的二婢一眼,接道:「這兩位姑娘也這般討人喜歡,日後……」

  蕭翎擔心母親喜悅之下,口不擇言,急急接道:「母親病勢還未痊癒,不宜多言,還望好好養息,孩兒也要去休息了。」站起身子,緩步而出。

  蕭夫人望著蕭翎的背影,長長嘆息一聲,道:「這孩子小的時候,身體弱不禁風,想不到在外面混了幾年,竟然會這般強壯起來,唉!我們蕭家人丁單薄,要是他小時候身體強壯些,我早就替他成了親啦!」

  金蘭、玉蘭同時微微一笑,但卻不知如何回答。

  蕭夫人望了二女一眼,接道:「你們兩個,都生的這般秀氣,人又聰明伶俐,只要你們願意,我叫翎兒收了你們……」

  玉蘭急急接道:「夫人,小婢們沒有那份福氣,夫人的恩典,小婢們感激不盡,婢子們日後但能得長隨夫人身側,已經是感激不盡了。」

  蕭夫人笑道:「這不用你費心,以後再說吧!」緩緩躺了下去。

  蕭翎緩步走出了山洞,抬頭望望天色,已是二更時分,長長吁一口氣,信步向前行去。

  他心中愁苦萬千,只覺得很多大事,都還未曾辦完就要死去,如是比武較技,轟轟烈烈的戰死,也還罷了,但是卻為一個彼此毫無情誼的女子,奉獻出全身的鮮血……他心有所思,茫然而行,不覺間走出二里之遙。

  只聽一個熟悉的聲音說道:「這辦法不行,還是向兄的主意最好。」那聲音帶著冷冰冰的味道,正是杜九的口音。

  蕭翎心中一動,停下腳步,凝神聽去。

  山風呼嘯,吹打著松葉荒草,掩去蕭翎的步履之聲,杜九等竟是不知蕭翎到來。

  但聞向飛的聲音接道:「商兄,究竟怎麼做,你說一句話。」

  整日裡嘻嘻哈哈的商八,突然長長嘆息一聲,道:「我商某人,一向主意最多,但這件事,卻已弄亂了我的方寸,想我那蕭大哥為人正直,一諾千金,咱們縱然跪在地上哀求於他,只怕也難使他回心轉意……」

  向飛道:「金蘭、玉蘭那兩個丫頭,對你們那蕭大哥,更是敬重無比,他既然交代了兩個丫頭不許對蕭夫人說,量那兩個丫頭,也不敢自作主意。」

  商八道:「不錯,看將起來,只有你老偷兒的法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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