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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〇


  兩扇黑漆大門,早已大開,一個二十左右的青衣人,高舉著一盞氣死風燈,肅然而立,燈籠用絹製成,四面各寫了一個包字。

  蕭翎緩步登上七層石級,直向大廳行去。

  那老者緊隨在蕭翎身後,居中而行,金蘭走在最後。

  三人行不過丈餘,身後那黑漆大門,已蓬然關上。

  穿過了兩個院子,才到大廳,廳中燭火輝煌,早已張宴相候。

  蕭翎目光一轉,只見敞闊的大廳中,除了兩個綠衣婢女之外,別無賓客。

  那老者一側身,走在蕭翎前面,欠身說道:「三莊主請上坐首位。」

  蕭翎心知謙遜推辭,徒費口舌,索性大步行去,坐了首位。

  那老者待蕭翎坐好,突然一撩長袍,屈下一膝說道:「包子威見過三莊主。」

  蕭翎暗忖道:看來此情此刻中,倒是不得不端點架子,舉手一揮,道:「不用多禮。」

  包子威欠身而起道:「三莊主旅途辛勞,請隨便進些酒菜。」垂手站在一側。

  滿桌佳餚,只有蕭翎一個人高居首位而坐,那包子威站立相陪,不敢落坐。

  蕭翎淡淡一笑,道:「包兄請坐。」

  包子威道:「屬下謝座。」就主位坐了下來。

  兩個綠衣婢女,款移蓮步,行了過來,伸出皓腕,挽起酒壺,替兩人斟滿了酒杯,退到旁側。

  蕭翎目光轉動,早已不見金蘭,心中自是納悶,正待開口詢問,那包子威似已瞧出了蕭翎心中所思之事,搶先說道:「三位姑娘都已由內人接入內廳款宴。」

  這一席晚宴,就在包子威恭謹中匆匆用過,蕭翎雖然是受盡了尊嚴禮遇,但卻有著枯燥無味之感。

  晚宴過後,包子威親自送蕭翎到安歇之處。

  這是座擺滿鮮花的精緻跨院,錦帳繡被,佈設的極盡豪華。

  包子威待蕭翎落座之後,恭恭敬敬的說道:「三莊主幾時上路?」

  蕭翎道:「明晨一早就走。」

  包子威欠身說道:「三莊主是乘坐原車,還是換坐快舟,請吩咐一聲,也好讓屬下準備。」

  蕭翎暗暗想道:由此歸家,自是該坐船的好,但船上必有他們派遣的水手,我的行動,一直在他們監視中,倒不如坐原車的好,當下說道:「我仍乘原車而行,不勞費心了。」

  包子威應了一聲,躬身退去。

  蕭翎打量了一下室中佈設和院中形勢,熄去燭火,盤膝坐在榻上,運氣調息。

  但他腦際思潮起伏,竟然難以靜下心來,他想到玉蘭、金蘭的反常情態,在兩人的心底處,似是隱藏了一樁很大的隱秘;還有那唐三姑也變的癡癡呆呆,其間定有隱情,明天上路之後,必得設法追問個明白不可。

  他打定了主意,心情也逐漸的靜了下來,真氣逐漸由丹田升起,衝上了十二重樓。

  需知他內功正值精進之期,每次調息,必入渾然忘我之境,也正是修習上乘內功最危險的時期,如若在他靜坐之時,有人暗中施襲,縱非必死,亦得重傷。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突被一陣兵刃接觸的金鐵交鳴聲驚醒過來。

  睜眼看去,窗外月光如水,有兩條人影,正自迴旋交錯在月光下。

  蕭翎暗道一聲慚愧,起身離榻,輕步行至窗口。

  凝神望去,只見包子威舞著一柄金刀,和一個全身夜行勁裝,施用文昌筆的大漢,正在打的難解難分,那大漢筆法十分辛辣,攻勢凌厲,著著都指向包子威的要害。

  包子威武功亦是不弱,手中一柄金刀,環身飛繞起一片光幕,任那施筆大漢攻勢凌厲,一時間也無法取勝。

  蕭翎只瞧的心中暗暗奇道:這座廣大的宅院,如若是百花山莊中的分舵,絕不至只有包子威一人,何以不見有人助戰?

  他心中疑團未解,場中形勢已變,但見包子威金刀疾變,展開了反擊,一時間刀光大盛,反把那施筆大漢圈入一片刀光之中。

  蕭翎暗中觀戰,長了不少見識,原來包子威在初動手時,隱藏實力,採取守勢,先讓那施筆大漢放手搶攻,直待瞧出他筆法中的漏洞,智珠在握,才展開了反擊之勢,招數變化,盡找施筆大漢的缺陷,那大漢果然被迫的手忙腳亂起來,幾度要振作反擊,但一直是力難從心。

  搏鬥中突然一聲悶哼,刀光筆影,突然收斂,那施筆大漢身子搖動了一陣,一跤跌倒在地上,包子威左手疾出,點了那人穴道,還刀入鞘,對著蕭翎臥房抱拳一禮,道:「屬下無能,致令敵人侵入了三莊主息駕的跨院中,驚擾好夢,心中不安的很。」

  蕭翎吃了一驚,暗道:原來他早已知道我醒了過來,暗中觀戰的事……

  心中念頭電轉,口中卻緩緩應道:「不妨事。」

  包子威道:「多謝三莊主的大量。」伸手提起那施筆大漢,回身退出跨院。

  蕭翎心中納悶,幾次想叫那包子威進來問問,那施筆大漢是何等人物,夤夜來此為何?但他終是忍了下去。

  次晨起床,包子威早已在室外相候,兩個綠衣婢女,捧著漱洗用具恭候門外。蕭翎步入室外小廳,兩個婢女,立時奉上漱洗用具,待蕭翎梳洗完畢,包子威才緩步而入,長揖請安,但卻絕口不提昨夜中事。

  蕭翎看那包子威神色平靜,似已忘了昨夜之事,也只好裝出一付若無其事的神情,說道:「她們起來了麼?」

  包子威道:「姑娘都已經準備好了行裝,坐待三莊主的動身令諭。」

  蕭翎道:「好!你要她們即時登車,我們立刻上路。」

  包子威道:「廳中已為三莊主擺下早點,屬下斗膽請三莊主食用過後再走。」

  蕭翎本待推辭,但又覺堅決拒絕,使那包子威太過難看,只好隨往廳中,匆匆吃畢,上車趕路。

  金蘭、玉蘭仍然是青衣小帽的書僮裝扮,唐三姑也是像昨日一般,登車之後,就靠在車欄上,似是大病未癒,一言不發。

  蕭翎登上馬車,金蘭立時揚起手中長鞭,叭的一聲,馬車起動如飛而去。

  只聽包子威高聲說道:「屬下恭祝三莊主一路平安。」

  蕭翎心中憋了一肚子疑團,車行三里左右,立時掀簾而出,四外打量了一眼,伸手帶動馬韁,馬車向一條荒涼的山道上轉去。

  他已暗定主意,今天非得逼出二婢和那唐三姑心中的隱秘不可。

  這條荒涼的山道,連人跡也極少見,車行約二三里,已難再行,觸目荒草,一片蕭索,蕭翎一帶韁繩,馬車停下,冷冷說道:「金蘭、玉蘭,你們下去。」

  二婢應聲下來,並肩而立。

  蕭翎一帶韁繩,轉過馬頭,緩緩說道:「此地距那百花山莊不遠,你們如是想回百花山莊,那就請便了。」

  金蘭嘆息一聲,道:「妾婢們如若有錯,三爺儘管責罵就是,為什麼要迫妾婢們重入虎……」虎字說了一半,突然住口不言。

  蕭翎道:「我瞧你們在百花山莊中還快活一些,還是回去的好。」

  金蘭流下淚來,黯然說道:「三爺可是氣惱玉蘭妹妹麼?」

  蕭翎道:「我瞧你們都是一般模樣,似是都有著很沉重的心事。眼下只有兩條路,由你們自己任選一條:第一條路,你們立即返回百花山莊,不管你們有著什麼心事,我也懶得多問了……」

  金蘭舉起衣袖,拭一下泉湧而下的淚水,接道:「那第二條路呢?」

  蕭翎看她哭得梨花帶雨,但卻又強咬著牙齒,不敢出聲,不禁心頭一軟,嘆道:「第二條路,你們不妨把心中的事,坦坦誠誠的告訴我,不許藏露一句,我絕不責怪追究你們。」

  金蘭長長吁一口氣,道:「三爺一定要問,妾婢們只好從實講出來了。」

  蕭翎道:「不許說漏一字一句,如果是被我聽出破綻,你們就別想活了!」

  金蘭點頭說道:「妾婢既然講了,那還顧及生死的事,但願三爺無恙就好了。」她頓了一頓,淒涼地一笑,幽幽說道:「就是三爺不問,過了今天,妾婢們也要對三爺講了,你不能責怪玉蘭妹妹,她已經被迫服下了化骨毒丹……」

  蕭翎怔了一怔道:「是毒藥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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