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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杜九道:“江水滔滔,难以施展轻功,下游如何去法?”

  商八道:“运筹料敌,乃老大的事,如何去法,是老二的事了。”

  杜九呆了一呆,道:“小弟遵命。”

  微一挫腰,身形突又跃起。

  只见他去势有如海燕凌波,身形一闪,又自跃上了那只小船。

  小船舟底朝天,难以操桨,但船身覆在水面上,船舱与江水间有一段中空,却是稳妥已极,再也难以沉覆,杜九既不识水性,亦不识操舟,这覆舟对他来说,实比不覆还要好许多。

  商八见他身形落下,方才微微一笑,道:“去吧!”扬手挥出一股掌风。

  这掌风看来并不凌厉,但力道之大,却令人难以置信,那小船竟随着他挥手之势,箭一般顺流窜下,杜九回首一笑,气贯丹田,反手又是一掌击向船后的江水,江浪山涌而起,小船自然向前窜去,他接连挥掌,小船顺流而下,端的快如离弦之箭,船后江水此起彼落,波涛如龙,景象更是壮观。

  商八卓立船头,眼见小船顺流飞奔,目光四扫,不敢丝毫松弛,他早已令那梢公掌稳了船,让大船在水中打转,那两条大汉只要稍一现身,商八的暗器与掌风便要令他们浮尸江上。

  忽然间,上流一艘乌蓬船扬帆而来,商八精神一震,目光如鹰,气布四周,那两条大汉若想跃上这艘乌蓬船而不被他发现,实是难如登天。

  那乌蓬船来势好快,两船擦身而过,霎眼间便又去远,渐渐变为一点黑影,渐渐在江水间消失无踪。

  但江水间仍是毫无动静,冬日昼短夜长,眼见日色已沉,夕阳映得万丈江水,金鳞闪动,江水中几曾钻出半条人影?

  商八面色越来越沉重,双眉也皱得更紧,直到黄昏时分,杜九方自雇了条小型快舟回来,两人面面相觑,良久良久,都说不出话来。

  杜九神色疲倦,似已累得精疲力竭,显然,他在下游搜寻得必定十分辛苦,但他素性不喜多言,只沉声说了句:“找不着。”

  商八知道他必已尽力,也不问他。

  又过了良久,杜九忍不住长叹一声,缓缓抬起头来,道:“老大,你可猜得出那两条大汉,究竟是什么来历?”

  商八叹道:“我非但猜不到那两人来历,就连人家武功强弱都难以断定……唉,看他方才避过你那一招‘飞鹰搏兔’的身法,似是武功绝高,但又怎知他不是被你那一招逼入了水中……”

  说到这里,两人又复默默无言,他两人行走江湖多年,虽非事事称心,但似今日这样的扎手,却是生平从未遇到。

  江船顺流而下,那梢公探首数次,方才壮起胆子问道:“两位要在那里泊岸?”

  金算盘商八冷哼一声,扬手一掌,劈在那江面之上,登时波翻浪涌,滚滚浊流中,涌起了一个巨大的水柱。

  那梢公暗叫一声,我的妈呀!缩回头去,那里还敢多问。

  只听商八纵声长笑,声如龙吟,直冲霄汉,良久之后,才收住大笑之声,脸色严肃的说道:“老二,咱们数十年的金字招牌,想不到竟然砸在了两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之手。”

  冷面铁笔杜九接道:“河流滚滚,也许那两人和萧翎早已沉尸江心了。”

  商八长叹一声,道:“不论萧翎生死,但咱们不能带他回去,还有何颜去见那岳小钗呢?”

  杜九道:“事非得已,难道就不能从权应变?”

  商八双目一瞪,厉声喝道:“什么?难道咱们要自毁数十年坚守的诺言?”

  他平常之时,总是面带微笑,不论遇上何等大事,始终不动怒火,但此刻却似完全变了一个人般,一张圆团团的脸上,暴起了一片紫红,双目圆睁,激动、愤怒,完全流露于神色之间。

  冷面铁笔杜九道:“咱们数十年来,一诺之信,从无更改,眼下既难把那萧翎带交给那岳小钗,自是无颜再去见她,也无颜再见天下英雄,岂能再向人讨那‘禁宫之钥’。”

  这中州双贾在江湖之上走动,虽然处处谋利自饱,但却从未失信于人。一言既出,绝不更改,武林道上对两人这坚守信诺举动,早已有了极深的认识,只要中州双贾一句话,那是无不坚信,两人也以此沾沾自喜,奉作金字招牌。此刻萧翎沉江失踪,生死不明,也是商八对岳小钗许下的诺言,无法兑现,他一生以此自重武林,这时,顿觉豪气尽消,无颜面再在江湖之上走动。

  杜九长长叹息一声,道:“事已至此,大哥也不用大过自责……”

  商八突然抬起头来,一双炯炯的眼神,凝注在杜九的脸上,接道:“老二,咱们兄弟合伙数十年,历生死共患难,可算是情重骨肉,想不到数十年的英名,信用,竟然毁于一旦,为兄已有了自处之道,但却不愿强迫兄弟,和我同走此路……”

  杜九激动的说道:“大哥说的什么话,中州双贾,有如秤不离锤,锤不离秤,大哥请说明咱们应走之路,做兄弟的皱上一下眉头,那就算不得堂堂七尺男儿。”

  商八一拍大腿,道:“好!咱们砸了招牌,那就是无颜再在江湖之上走动了,从此刻,江湖上算是没有咱们兄弟两人,别提去见那岳小钗了,我要易容改装,追查那萧翎下落,一日不得萧翎,咱们就一日不复中州双贾之名……”

  杜九道:“如若萧翎淹死在江中呢?”

  商八哈哈一笑,道:“那咱们中州双贾之名,也算随着那萧翎永沉于滔滔的江流之中。”

  杜九轻轻叹息一声,道:“如若那萧翎还活在世上,咱们兄弟就还有复名之日。”

  商八道:“只要咱们能把那萧翎带交给岳小钗,实现了承诺之言,中州双贾之名,岂不更加见重于江湖。”

  杜九道:“好吧!反正咱们和那岳小钗相约之言,也未确定日期,十年八年,也不算失信于她。”

  商八心念既经决定,激忿之情,大为消减,回顾了驶船的艄公一眼,道:“船靠江岸。”

  那艄公适才见到两人身手,那里敢分辩半句,明知不是码头,强行靠岸,要冒着触礁之险,但也只有硬着头皮向江岸靠去。

  商八似是急欲下船而去,距江岸还有两丈多远,突然纵身而起,有如巨鸟凌空,飞落到江岸之上。

  杜九掏出一锭黄金,放在甲板上,紧随商八身后,飞落江岸。

  这是一段十分荒凉的江岸,放眼一片碎石、淤泥,数里内不见村落。

  三株古老的垂柳,并生在一处,矗立在江岸上。

  商八望了那古老的三株垂柳一眼,缓步走了过去,暗运内力,挥指在正中那株老柳之上写道:丙寅十一年二月二日,萧翎在此落江,中州双贾留书。

  金算盘商八写完之后,仰天大笑一阵,道:“这行留书,算咱们兄弟给那岳小钗的交代,也给那些有心夺取那‘禁宫之钥’的武林同道一个无法揭开之谜。”

  杜九道:“不错,多邀一些武林人物,陪陪咱们兄弟,找找那娃儿的死活。”

  商八仰脸望着西沉落日,突然纵声长啸,转身疾奔而去。

  且说那萧翎被商八劈出一掌带起的掌风,震落江中,只觉全身一凉,直向下面沉去,暗叫一声:完了!

  他虽生来身体虚弱,但性格倔强,坚毅过人,在这生死之间,心神不乱,闭住呼吸,随着那滚滚的江流,忽沉忽浮,正感气闷难支,忽觉身体被人一把抱住,向上升去,同时有一根竹管,伸入了口中。

  萧翎正觉得难过,立时借那管子,吐出一口闷气,但感身子被人抱着,在水中游行,江水混浊,双目难睁,无法看清那人、但口中借那竹管呼吸并无气闷难过之感。

  中州双贾,虽然走了大半辈子江湖,见闻广博,但两人不会水中工夫,那能想到来人借一根竹管之力,维持住萧翎的生命,不让他闷死,江流起伏,竹管微小,虽然浮出水面,也不易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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