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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五


  「錯了,張姑娘,」大和尚突然回過身子,雙眼盯注在張四姑的臉上,道:「用計對敵,和尚絕不及你,我也沒有你已樹立起的權威、聲譽。最重要的是對付江楓,他對雪、霜有情,可以忍受她們的羞辱、嘲弄,可以憋著一肚子氣,裝出笑容。但他畢竟只是個二十三、四的小夥子啊,一口怨氣全發在夏天同和白天化的身上,殺了他們事小,害了大局,和尚可擔待不起。你張姑娘坐在那裏,百邪迴避,江楓就火不起來,就算有一腔怒火,可也不敢發出來。」

  「別把我捧得太高,江楓真要毛燥起來,我也不一定能制得住他,他是統帥啊!」

  「張姑娘,」大和尚笑一笑,道:「百里行程去九十,最後這一刻,不能有所疏失,孫悟空大鬧天宮,十萬天兵天將也擋不住,可就是翻不出如來佛的手掌心,你就不用謙虛了,能者多勞嘛。」

  張四姑的臉又紅了,心中暗道:「說的也是啊,小情郎確是對我百依百順,但也不能疏忽了他,歐陽吟雪那等絕世聰慧的可人兒,說變就變了,江楓也看過『傳真記』,別要他入了魔境才好。」

  扭頭看去,大和尚已不知何時離去。

  ***

  荒廟大殿中已掃掃乾淨,刁鵬站在殿門口四下張望,一見張四姑,立刻迎了上去,道:「江少俠還沒有到。」

  張四姑略一沉吟,道:「請他們略候片刻,我去找他。」

  江楓跪在一座新堆的小墳前面,一根樹幹削成的木牌,插在墳前,用指力寫道:亡妻梅花之墓,杖期夫江楓叩立。

  他沒有哭,只是靜靜的跪在墳前,但身上散出來的哀痛,竟使張四姑為之心碎。

  因為,那是真正的哀思痛苦,心懷伊人去,無語問蒼天。

  張四姑沒有驚動江楓,竟也跪了下去,暗暗祈禱:「梅花,安心去吧!你的死,是張姨計劃的疏失,我們都來的慢一步。」

  江楓緩緩回過頭來,雙目飽含淚水,忍著沒有流下來,道:「大姐,我怎麼辦呢?梅花戰死,雪、霜入魔,我的心好痛、好痛。」

  緩緩伸出玉腕,把江楓攬入懷中,張四姑也有著無限傷感,道:「小情郎,哭吧!哭出你心中的委屈,哭出你萬千哀傷,不要悶在心裏。」

  江楓真的哭了。

  但張四姑的心情反而定了下來,江楓如此多情,也無偏激的反應,大概是真的未練魔功,想來,可能是無相大師的佛門禪功助長了他的定力,面臨關頭,有所抉擇,雪、霜二女就少了這份基礎,受不住魔功的詭奇誘惑。

  痛痛快快哭了一陣,心情平靜不少,江楓收住眼淚,發覺張四姑前胸的衣衫被淚水沾濕了一大片,有些不好意思了,低聲道:「大姐,我怎會有這麼多的眼淚?被人知道,一定會笑話我?」

  「寶貴呀!顆顆眼淚都是愛。」張四姑道:「大姐要好好收起這件衣服,但等大事底定,選一處好風水的地再把梅花遷葬那裏。」

  江楓點點頭,道:「我答應白天化在大殿見面,他說有秘密相告。」

  「我們一起去。」張四姑牽起江楓,道:「雪、霜二女入魔很深,你看過『傳真記』,事情有多嚴重,你心中應該有數。」

  「我知道,殺了那個教主後,我要不惜一切的挽救她們。」江楓道:「我要把她們帶入深山絕域之中,不能使她們脫出魔道,我就陪她們終老深山,永不出世。」

  「青鳳呢?大姐呢?是要我們陪你終老深山,還是從此決絕,不再見面?」

  江楓呆住了,忖道:「是啊!青鳳不能棄,大姐更難捨,還有為情歸正的藍鳳,總不能讓她們也捲進去,陪入深山,一旦雪、霜發了魔性,把她們全都殺了,該怎麼辦?」江楓猶疑了。

  「大和尚的大悲梵唱,能不能使雪、霜二女脫出魔劫?」張四姑道:「傳真記上,有沒有擺脫魔功的法子?」

  「對啊!大悲梵唱應該有用。」江楓道:「被夏天同的蝕心魔音束縛十幾年的神志,也聞聲而醒,我真的急糊塗了。這個大和尚,不但承繼了師父無相大師的武功,也承繼了老人家的佛法禪宗,少林寺外,已使雪、霜聞聲叩拜。至於『傳真記』上,卻沒有提到擺脫魔性的方法。」

  「我在想,」張四姑道:「技藝的本身,應無邪正之分,問題在練功的方法,如能找出它的弊病所在,或可從根本上解救二女,也可以保留這等神奇的技藝。」

  「我不知道是否能參悟出這種辦法,但傳真記上的魔功,練到極致,好像脫離了人的範圍,人如鬼魅,來去如風,化身誘敵,殺人於不知不覺之中,」江楓道:「心性多疑,喜怒無常,這就是魔道了。」

  「她們會不會殺你呢?」張四姑道:「如果要殺,能不能殺得了?」

  「如果我觸犯了她們,激起她們怒火,她們會殺我,因為入魔太深時,她們也無法控制自己。」江楓嘆口氣,道:「我如全力戒備,出手封擋,自然可以阻止她們殺我,但我不能時時預防,刻刻戒備,和她們長日相處,確實充滿著凶險,不過,我可以盡量順著她們。」

  「那就危險了,未曾近過女色的大和尚真是旁觀者清。」張四姑心中暗暗忖思,口中卻說道:「你們在一起廝鬧慣了,江山不改舊顏色,糾纏一處,就多了激怒她們的機會,還是避開她們幾天,決戰之後,再和她們見面,那時候你也可全心全意去幫助她們,再以大和尚的大悲梵唱相助,也許可以使她們返璞歸真,魔性消除。」

  「大姐的意思可是說,現在還不能消除她們的魔性?」

  「藍鳳傳來的訊息,你都聽到了,對付那位神秘教主和來自雷音寺的高手、魔女,只怕還得雪、霜二女全力助你。現在消除她們的魔性,可能會影響到她們的身手,何況,你也分身乏術,無法照顧她們。」

  「唉!大姐想得比我周到,小弟唯命是從了。」

  原想阻止江楓和二女見面是一件很困難的事,必得大費一番唇舌,想不到三言兩語就把事情擺平了。

  張四姑突然伸出手去,握住了江楓的左腕,道:「小情郎,大姐一定會盡我心力,大和尚也保證全力以赴,但天意難測,萬一有什麼難測之變,你一定要冷靜對付。你要知道,你是唯一能夠在最危險的時刻救她們的人,如是情急失常,那就全盤皆輸。此時此刻,既無法阻止她們的魔性進展,你就要完全忍受這份相思之苦。」

  「小弟答應,不管如何痛苦,小弟一定遵從大姐之命。」

  「如果是她們找上你呢?」張四姑盯著問。

  「這個,小弟就不知所措了。」

  「江楓,」張四姑神情嚴肅的說:「一旦她們找上了你,而且要以身佈施,你要如何應付?」

  「小弟不知道,過去,小弟一直懸崖勒馬,但現在,她們喜怒無法預測,她們要什麼,小弟也不能拒絕,只有勉為其難了。」

  「這個不行,」張四姑道:「你可知道,她們有時清醒如常,保持了一抹靈光不昧,只在不殺人,沒有太大的刺激,還能純純如水,是什麼原因嗎?」

  「難道與她們仍是清白的身體有關?」

  「不錯,元陰不失,清品高潔,一旦她們失去了這點自持,」張四姑道:「很可能會隨波逐流。所謂魔性淫惡,身子已破,慾念常起,找不到你時,可能會找上別人。她們的魔功到了某一種境界,情之一字已不能束縛她們,你說吧,那會是個什麼局面呢?」

  這些話,只是張四姑隨口編造,她不能把大和尚的話據實轉告,依情推演,說的是半真半假。

  但江楓已聽出由心底泛升起一股寒意,嬌妻紅杏出牆,那可是人生一大憾事,但錯又不在雪、霜二女身上,入魔太深,本性已失,火起來連親人也可以殺,何況是找個男人玩玩呢!

  現在,她們還能不及淫亂,是因為保有了處子之身,年少不識情滋味,一旦破了身,那就不堪設想了。

  江楓自作一番推論,冷汗涔涔而下,道:「大姐說得對,大敵未滅之前,我不能再見她們,我要躲開和她們單獨相處的機會。」

  目睹小情郎驚慌之情,張四姑感慨很深,忖道:「男人啊!他們似是都很自私,把心愛的女人視若禁臠,不許他人染指,也想盡了各種辦法,樹立起明教、典例,把女性牢固的鎖入深閨,相夫教子,燒菜做羹湯,拈線縫衣忙。良人遠行,可以在外面花天酒地,深閨寂寂,俏佳人只能伴孤衾寒枕。江楓是天狐門中弟子,也難免俗,不容他人染指愛侶。看他對梅花一往情深,對青鳳也有著無限關愛,對兩個小狐女更是愛如至寶,對我是百依百順。江楓啊!你能有深情幾許,能分給這麼多女人分享呢?」

  「大姐,你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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