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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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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飞虹人已神往,立起,近窗边探看,只见画舫已过“苏公堤”,正顺着潮向,在湖上飘荡着。 在湖岸边,有一水榭,伸出湖面,水榭回廊上有两张小长几,一人前面有张瑟,想必是方才鼓瑟者,另一人面向湖面,几前摆的是一张琴,这时正对着另一人,拍手赞好。 站在于飞虹身畔的若华,忽然娇声道:“姑娘,是慕白公子!” 这一话声虽不大,水榭上的两人,却猛地转头往湖面看来。双目中,精光陡射。 青衣抚琴人扬声问道:“是于世妹么?小兄正是南宫慕白!” 于飞虹欠身微微一礼,说道:“正是小妹,南宫世兄!这和曲真是妙到极处,小妹虽是学弹过几年,却没听过见过此曲,请问此曲叫什么曲名?有谱没有?” 南宫慕白道:“这曲是子平兄所谱,弹法是山中古调,外人难知。曲名嘛,还得请教子平兄!” 鼓瑟的那人,也立起身,走到朱栏边,笑答道:“在下也是偶感时作此和曲,虽有草谱,却未取名,姑娘不嫌弃的话,请到小屋中,在下还请姑娘指正。” 于飞虹稍一凝思,点头道:“先生不嫌小女子无状,飞虹这就前来打扰。” 说完,瑶华已下令船只驶近水榭。 俟于飞虹下了船时,南宫慕白和那个鼓瑟的人已站在石板断头上。 南宫慕白在前,领着于飞虹和瑶华、若华顺着小径往前走,穿过石阶上去,一行人进入院中,只觉一阵异香扑鼻,原来院中栽植着一些异草奇花,尤其在靠回廊的廊柱上,植着一排苍翠的葛藤,结了一些朱红的小果子。 进入屋子,上面挂了数盏纱罩宫灯,及一串串竹铃在风中回旋,发出清脆的声音。屋内宽敞,连着几间屋子不曾隔开,在尾端上放一湘竹垂帘,隐约中可以见到竹帘后设有一床。这边厢有一张云石大案几,上面堆着各式的画画字帖,及三个墨砚,两座笔筒,笔海内竖立插着笔,面向湖。 那一边,则是一整面依墙的书架,书架上放着满满的书。西墙上挂着一幅南宋马远的“乘龙图”。“乘龙图”,于飞虹于书上知道南宋有这么一幅画,却未曾见过,当时顾名思义,应为描绘仙人乘龙得道升天图,此时见到此画,心中一动,不由得停下脚步,细细的欣赏。图为素绢本着色,色极雅淡,轴高三尺多,宽一尺半多,署名马远,右方尚有苍岸子、蕉林居士二印。 图中仙人戴帽、披风,长袍大袖因鼓风而扬起,与翻动的襟带,衬出天风罡烈,云深不胜寒。仙人头后有光,须眉苍虬,目光炯然,垂视侍者,神情肃穆庄严。 更令于飞虹注意的是那仙人跨下的“龙”。 龙角挺枝少,耳大如牛,耳后发茸茸然,颔下肉胡四出,足为三爪,右前足伸出,右足拳起而平举,微现空中。后足描绘动态更为精妙,左足向前收屈而右足平伸,描绘出一足正发力欲后蹬,而另一足力用尽,轻妙地虚悬空中,仿佛正翱翔于云海中,表现出腾跃而滑翔的神态。尾部半现空中,夭矫有力,有如一般所称的神龙见首不见尾。 右侧云中侍者,面丑但娇媚的微笑,和卑谦的神情,流露于专注的目光中。衣裳上扬,动作极为激越。左足前伸右足后引,全身重量倾注于前足的足跟和后足的足尖上,使发力奔跃的感受,跃然绢上。 “姑娘觉得此画如何?”那鼓瑟者笑问。 “小女子学浅,不敢擅自妄评。”于飞虹道。 “姑娘直说无妨,前人之作,乃是用来让后人览评。” “此画气势雄伟,从图中所显示字宙的无限,衬托出此人的浩瀚胸襟,磅礴的正气,回荡于人龙之间。二人相互牵引的神情,使人体会出生生不息的意趣……” 话犹未了,只听南宫慕白在旁笑道:“只有飞虹才能有此见解,愚兄至此多次,从未特别注意。看来愚兄的悟力实不及两位了。” 那鼓瑟者笑道:“别再自谦了,慕白,我们还是请于姑娘到那回廊上,喝一盅茶,歇口气,再慢慢说!” 他微微一侧身,等待于飞虹三女先行。 于飞虹目光一掠,果然在回廊竹榭上,已摆下一张红色小几,几上摆了个漆金的天女散花小茶盘,里面放三个五彩盖的白色瓷杯。 三人又礼让了一番,方坐下。 书童送上茶来,轻巧的斟了三盏茶,淡绿色的茶,才倒出壶口,清香已扑鼻。 于飞虹端起茶来,喝了一口,觉得又香又甜,入口生津,连连又喝了两口。只觉那股甘味,入沁脾胃,说不出来的舒服。 于飞虹问道:“这是什么茶?很好喝!” 南宫慕白是一盏茶端在手上,眼晴看着于飞虹,一眨也不眨,听到于飞虹在问,脸一红,回过神来。 南宫慕白道:“茶是‘碧螺春’,这种茶叶不稀罕,倒是这水,来自天下第一泉,可珍贵的很。子平兄派人从……”说到这里,他忽然举起手往自己脑袋一拍,接着咧嘴傻笑,眼光一扫于飞虹及那个鼓瑟人,道:“抱歉!两位,我实在太高兴了,没想到能在此碰到飞虹,心中一高兴,就忘了给两位引见了!” 于飞虹微微一笑,道:“这不能怪南宫世兄,小妹于飞虹一进门便被那‘乘龙图’迷住了,失礼忘了请教先生贵姓,还望先生不要见怪。” “姑娘请别那么客气,在下姓赵,名子平,和慕白贤弟相交多年,寒舍没有什么好招待的,姑娘喜欢这茶,那就请姑娘再品一盅。” “飞虹,子平兄出身仕宦之后,博览群书,文韬武略,无不精通,琴棋书画,更是绝妙,为人端正、谦恭、厚道,他一身武学,莫测高深,只可惜他不喜世务,长年把自己置身在山水之间……” 赵子平连连摇手,阻止南宫慕白再说下去。他笑道:“于姑娘,休要听慕白贤弟谬赞,在下是读书不成,只有弃文就武,偏又资质鲁钝,以致文武两不……” 于飞虹见那赵子平,俊逸潇洒,气宇轩昂,谈吐不俗,已有三分好感,再看到南宫慕白一副五体投地,崇拜到无以复加的程度,内心的好感又增多了几分。 南宫慕白长的亦是温文儒雅,潇洒英挺,人品学识亦是一时之选,但和赵子平相较之下,总觉得差了一点。于飞虹内心稍一比较,一观察,便明白了。 南宫慕白缺的便是那一份成熟稳重,同样的温文儒雅、俊逸潇洒,但那一份来自岁月洗炼,风霜磨砺,相形之下,赵子平就让人看起来老成多了。 虽然她和南宫慕白相处的时日并不多,对南宫慕白却了解的不少。南宫慕白的才情自己知道,南宫家的武学她也清楚,他为人性格,更是了解,这赵子平若非是一个值得他尊敬、钦佩的人,他是绝不可能如此为他吹捧的,不管南宫慕白的为人是否谦虚、随和。 看到南宫慕白,不禁让于飞虹想起那个在不归谷中,舍命运起全身内力,推送她出谷的杜秋寒。 那个不幸的人,总是生活在生死边缘,到处被追杀的人,虽然自己也一样,不过自己比他还幸运多了,最起码她还有个父亲、瑶华姊妹、茶花、刘星他们,甚至还有个南宫慕白这个朋友。而他,什么也没有! ▼第七章 大难不死有后福 杜秋寒在运掌将全身内力发出,推送于飞虹上半空后,身后的落石已如雨般,滚滚落下。 脚底下在晃动,头上的巨石也在晃动,岩壁突然喷出的水柱,竟然一股比一股强,在杜秋寒往前面空旷处跑不一丈远处,一股强大急劲的水柱往前一冲,撞上杜秋寒的后背,杜秋寒被撞的身体站不稳,一个踉跄,身体往前跌去。 在意识到危险以前,他的身子已跌了一个空,整个人翻倒了下去。 接着,是树枝折断的声音,还有发自自己嘴中的一声尖叫。本能的,他伸手想抓住一点什么,却什么都没有抓到,整个人就以惊人的速度从断裂的岩峰上滚下。 杜秋寒咬紧牙齿,脑中一片空白,连害怕的感觉都没有,像块石头般,只能被动的,昏乱的闭上眼,听天由命的由上向下一路滚着。 他好像手中碰到什么东西,下意识的抓住抱着,但并未减慢速度。 下降的速度依旧未减,不过,他张开眼,发现自己抱着一根光秃的大树干,心底似乎有了依靠般,竟低下头去望了下面。 这一看,惊得他魂飞魄散! 下面是一条宽阔的山涧,激流奔泻,巨石在激流中嵯峨耸立,水势如万马奔腾向下流去! 杜耿寒心忖:这下子是死定了!山崩没压死自己,反而是死在这山涧上,跌下去落在水中,是老天爷保佑,若是落在巨石上,那…… 他不敢再想,闭上眼睛,只听耳边风声呼呼,反正来不及了,也不去挣扎,在最后面临揭晓结果前的那一刹那,杜秋寒已麻木了,神志陷入了完全的迷惘,全身像虚脱般的失去了力量,昏迷过去了! 直到那湿冷的寒意冻醒了他,杜秋寒才为捡回来的命而庆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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