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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五


  俞秀凡掩了木門,回頭又對灰衣老僧欠身一禮,道:「老禪師,可否見示法號?」

  灰衣老僧苦笑一下,道:「小施主,老衲居此甚久,法號早已忘記,不說也罷!」

  俞秀凡肅然說道:「老禪師既然活在世上,就可能有一天重見天日,法號又為何不能告人?」

  灰衣老僧苦笑一下,道:「小施主,你這一點年紀,能被視為貴賓,想來必然是江湖上很有身份的人了。」

  俞秀凡心中暗道:我如不自吹自擂一番,這老和尚不把我看在眼中,自然不會說實話了。心念一轉,口中說道:「區區能被他們視為貴賓,自然是有著原因,在這段時日之中,區區和這一組合中的高手,有過不少次的接觸,但晚輩卻僥倖一直未落下風。」

  灰衣老僧雙目中神光一閃,盯注在俞秀凡臉上瞧了一陣,道:「閣下這名字老衲從未聽過,但不知可否把令師的姓名見告。」

  俞秀凡沉吟了一陣,道:「可以是可以,不過,茲事體大,晚輩不能輕易說出。不過老禪師的處境,似是無對晚輩保密的必要了。」

  灰衣老僧道:「老衲不是保密,而是覺著慚愧。」

  俞秀凡道:「慚愧於事何補?」

  灰衣老僧震動了一下,道:「小施主的意思是……」俞秀凡接道:「老禪師也染上那福壽煙癮了麼?」

  灰衣老僧道:「老衲十分慚愧,不過,三年靜坐,老衲已把它戒除了。」

  俞秀凡道:「老禪師能在煙霧燎繞中戒絕此癮,足見高明了。」

  話聲微微一頓,接道:「那些人都無法戒除麼?」

  灰衣老僧搖搖頭,道:「沒有辦法,以老衲這份定力,戒除此痛,自斷了三個指頭。」

  伸出左手,接道:「小施主請看過。」

  俞秀凡凝目看去,果見那灰衣老僧左手上食、中、無名三指,軟軟垂下。原來,三指的骨骼,都被生生捏碎。

  俞秀凡道:「這麼看來,那福壽煙是一種絕毒之物了?」

  灰衣老僧道:「可悲的是,初吸此物,能給人一種迷濛的愉快,一旦上癮,卻又不可無此君,逐漸的能使一個人性情大變,終至良知盡泯。」

  俞秀凡道:「可怕呀!可怕。」

  長長吁一口氣,把自己進入地獄中的經過,簡略地說了一遍。自然中間刪除了很多不便出口的地方。灰衣老僧長長嘆一口氣,道:「小施主還能記得來路麼?」

  俞秀凡道:「在下乘船而來,已記不得如何離去了。」

  灰衣老僧搖搖頭,道:「這就為難了!」

  俞秀凡微微一笑,道:「在下既然來了,希望能把事情查個水落出。」

  灰衣老僧嘆口氣,道:「小施主,別太自信了,他們這組合中有多少高手,老衲不太明白;單是這十方別院中的人,就足可和當今任何一個大門派抵抗。小施主不論有多強的武功,你一人就無法出這十方別院。」

  俞秀凡道:「老禪師,如若天下高手都被這個組合控制,咱們又什麼辦法找到一批人和他對抗?」

  灰衣老僧嘆口氣,沉吟不語。

  俞秀凡微微一笑,道:「老禪師,天行健,君子自強不息,老禪師雖被囚於此,那只囚住老禪師的人,並沒有征服老前輩的心,是嗎?」

  灰衣老僧苦笑一下,道:「小施主,老衲能擺脫了煙毒的控制,才敢有此想法;但身受煙毒控制的人,他們根本不敢心生叛離,每日所求的,只是有一口福壽膏來熏熏……」

  俞秀凡嘆息一聲,道:「這些人,久受佛門薰陶,難道就沒有救世之心麼?」

  灰衣老僧嘆口氣道:「小施主,不能太責怪他們,小施主沒有受過這福壽膏的毒害,不知這福壽膏的厲害;老衲是過來人,深知這中間的痛苦。唉!那造化城主的厲害,就是用時間來磨去這些人的仁俠之心,所以,我們初到此地之時,那造化城主並沒有對我們有任何的要求,也沒有告訴我們什麼,只是供應福壽膏給我們吸食,但等我們一個個上了癮之後,他們就露出了猙獰的面目,性情特別剛烈的人,自己已然無法反抗,自絕而死;這些未死的人,經過了一段很長久的時間折磨,已然完全改變了性情。小施主,一個未中毒的人,根本就不可能想到一個身中劇毒之人的痛苦,那是一種無法忍受的痛苦。」

  俞秀凡道:「老前輩,被困在此的人,都是武林中極有成就的人,難道在開始之初,就不會想到這些麼?」

  灰衣老僧道:「他們也可能想到了,但他們太自信,覺得福壽膏未必就能控制他們。唉!江湖上從沒有聽過福壽膏的傳說,沒有人知道這毒物如此厲害。」

  說聲微微一頓,接道:「除此之外,他們還用了很多的方法,一種精密的計算,和個別施術之法,突破了人性中的缺陷,使他們失去了防範之心,不自知地落入圈套之中;自然,他們不是只用一種方法,以每個人個性的不同,施用的方法也有分別。」

  俞秀凡嘆口氣,道:「古往今來,只怕從沒有一個組合,能夠有如此精密的安排。他們不但神秘莫測,而且使用著很新奇的藥物,把武林中很多精英人物,收為己用。」

  灰衣老僧嘆口氣道:「他們的手段很陰險,方法很新奇,又不怕這些人心生背叛。」

  俞秀凡道:「老前輩,晚輩想到一件事,請教老前輩。」

  灰衣老僧道:「什麼事?」

  俞秀凡道:「那些吸食福壽膏的人,一個個面色青灰,是不是仍能保住原有的武功?」

  灰衣老槽道:「武功上自然會打些折扣,不過,那並不十分明顯,每天他們都還保有著一定的習武時間,沒有荒廢,只是在體能上有些消退,但就老衲觀察,他們有一些地方,卻彌補了他們逐漸消退的體能。」

  俞秀凡哦了一聲,道:「哪些地方?」

  灰衣老僧道:「和人動手搏殺的手段。似是那福壽膏,能夠逐漸的改變一個人的性情,原本是心地很慈和的人,忽然間變得毒辣起來!」

  俞秀凡道:「老前輩可曾想過這中間的原因麼?」

  灰衣老僧道:「老衲曾經苦苦思索此事,花了甚久時間,才想出兩個原因,但老衲對福壽膏了解的太少,不敢說一定正確。」

  俞秀凡道:「請老前輩見教!」

  灰衣老僧道:「他們吸食福壽膏,已上了癮,每日一定的時間發作,一旦發作,那就無能力再和人動手。所以,一和人動手,即求速戰速決,拚出個生死存亡;第二個原因,那是福壽膏的毒性,可能侵害到他的本性,使和善的人變得惡毒,陰險的人更為陰險。」

  俞秀凡沉吟了一陣,道:「晚輩想帶些福壽膏,若能把此物交給一個醫學精博的人,也許能夠找出配製解藥的辦法。」

  灰衣老僧想了一陣,道:「這倒有可能。老衲知曉一人,其醫術的精博,前不見古人,就算華陀、扁鵲重生,也未必高明過他,只是不知他是否還活在世上。」

  俞秀凡道:「老前輩說的什麼人?」

  灰衣老僧:「花無果。」

  俞秀凡道,「可以奉告老前輩,那花無果還活在世上。」

  灰衣老僧道:「你認識他?」

  俞秀凡道:「晚輩見過。」

  灰衣老僧道:「那真是武林之福。」

  突然臉色一變,嘆道:「小施主,你能夠活著出去麼?」

  俞秀凡道:「晚輩此番受騙,被送入地獄門,能否生離此地,不敢妄言。不過,這總是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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