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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二


  俞秀凡道:「這座白色的小屋,門裡是和平,門外是搏殺。」

  白衣女子道:「不錯,一個是鬥智,一個是鬥力,貴賓可以選擇其一。」

  俞秀凡雙目凝注在那白衣女子的身上,仔細打量了一陣,發覺這白衣女子,除了臉色白得特別可怕之外,身材十分嬌小玲瓏,五官也很端正,膚色也很細膩,但那一張白的像銀板一樣的臉,怎麼看,也不像一張活人的臉。輕輕咳了一聲道:「姑娘準備如何招待在下?」

  白衣女子道:「貴賓已決定留在此地了?」

  俞秀凡實未想到會遇上了這樣一個環境,敵人的意向,是那麼妙不可測,看來,想見那造化城主,似乎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了。俞秀凡第一次感覺到困惑,也失去主動的能力,一切都要看敵人的來勢,才能隨機應變。但聞白衣女子道:「貴賓有絕對的選擇自由。留在這裡,還是行出去,不過,只有一個選擇,一旦決定了,就無法再行更改。」

  俞秀凡道:「在下決定了,姑娘有些什麼手段,可以施展出來了。」

  白衣女子突然轉過身,推開了一扇門,道:「貴賓走前面呢,還是由賤妾帶路?」

  俞秀凡道:「有勞帶路。」

  白衣女子一側身行了進去。俞秀凡大跨一步,緊追在那白衣女子的身後。有了水燕兒的一次經驗,俞秀凡不得不更加小心一些。白衣女子帶著俞秀凡行過了一條甬道,景物突然一變,只見一座空空蕩蕩的大廳,燃著八盞藍色的燈火。雖然有八盞燈火,但都是藍色光焰,看上去並無明亮之感。這座廳不很小,也不太大,中間放著一張木桌。白衣女子把俞秀凡迎在客位上,緩緩說道:「貴賓可要吃點什麼?」

  俞秀凡四顧了一眼,道:「這就是妳接待我的地方?」

  白衣女子道:「這是進食的餐廳。」

  俞秀凡道:「只有咱們兩個人麼?」

  白衣女子道:「賤妾如非沾了貴賓之光,只怕永無機會在這座大廳中吃一餐了。」

  俞秀凡道:「在下倒有些餓了,但不知這地方和人間的食物,有什麼不同之處。」

  白衣女子道:「此間的佳肴美味,別處很難及得,賤妾招呼他們送上來,請貴賓品嘗一下。」

  俞秀凡突然微微一笑,道:「姑娘,可是不用再等第二道令諭傳下來麼?」

  白衣女子道:「不敢欺瞞你貴賓,賤妾已得到了令諭,負責招待貴賓。」

  俞秀凡道:「看來,地獄門內這傳諭之法,也非常人能夠看到了。」

  白衣女子道:「我們有一種很特殊的傳訊之法,不知內情的人,無法看到。」

  俞秀凡道:「所以,妳可以自作主意了。」

  白衣女子道:「這全是貴賓所賜,賤妾作夢也沒想到這一天。」

  俞秀凡道:「既是如此,希望姑娘別在食物之中下毒。」

  白衣女子道:「你不妨小心一些,我吃過的食物,你再食用。」

  突然提高了聲音,道:「奏迎賓樂。」

  但聞一種難聽刺耳的怪聲突然間響了起來。俞秀凡本精音律之學,但卻從未聽到過這難聽的聲音,那是天下最不調和的樂聲了。該是鼓聲的時候,卻突然響起了兩聲尖厲的銅鈸,該是弦聲配合的時候,卻突然冒出來幾聲大鼓和金鈸之聲。該是鐘鼓交作的時刻,聲音卻一下子低了下去,輕管慢弦,完全變成一種上氣不接下氣的怪聲音。總之,這是一種完全叛經離道的樂聲,但又並非是全無章法,只是它的高低、快慢,急鼓繁弦,完全出人想像之外。世上若有難聽的音、樂,這一陣樂聲實是當之無愧了。樂聲足足響了一刻工夫,才停奏了下來。大廳中又恢復了原來的鎮靜。

  俞秀凡長長吁了口氣,道:「地獄和人間,果然有著很大的不同,在下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音樂。」

  白衣女子笑一笑,露出了一口整齊雪白的牙齒,道:「你現在聽到的樂聲如何?」

  俞秀凡道:「極端不調和,刺耳錐心,要有一點修養的人,才能聽得下去。」

  白衣女子道:「你是自覺很有修養了。」

  俞秀凡道:「在下聽過了,仍然好好地坐在這裡。」

  白衣女子點點頭,道:「不錯。很少有人能夠聽完這一段樂聲而能端坐不動。」

  俞秀凡道:「他們的樂聲,也不是隨隨便便敲打出來的,最好最壞的聲樂,最感人最難聽的配合,都是一樣的耗費了無比的心血和才慧譜出的。」

  白衣女子點點頭,道:「閣下這點年紀,知道的可真不少啊!」

  俞秀凡道:「姑娘誇獎了。」

  目光盯注住白衣女子身上,緩緩說道:「姑娘這一張臉,是怎麼造成的?」

  白衣女子道:「一種藥物。唉!不談也罷!」

  俞秀凡道:「只是藥物傷害的,也許能夠醫好。」

  白衣女子雙目一瞪,道:「能夠醫好?這藥物早已和肌膚合於一處,要改變它,只有一個辦法。」

  俞秀凡道:「什麼辦法?」

  白衣女子道:「只有連皮帶肉的挖下這張臉。」

  俞秀凡道:「這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

  白衣女子道:「所以,還是不談的好。」

  俞秀凡神色肅然的說道:「可惜,他老人家一直不願出世,以他的醫術之精,醫學之博,我相信只要他肯出手醫治,一定可以解除你們這等痛苦。」

  白衣女子道:「你是說世間真有這樣的人,這樣的醫術?」

  俞秀凡道:「有人能把一張有血有肉的臉,變成僵硬雪白,不像一張人臉,而你們又能活下去,保持血液流暢,不會潰爛,就應該有人能夠醫好它。」

  白衣女子道:「你說什麼人?」

  俞秀凡道:「花無果。」

  白衣女子道:「花無果……」

  沉吟了良久,長長吁一口氣,接道:「我好像聽人說過這個名字。」

  俞秀凡道:「他號天下第一神醫,當今之世,以醫道而言,只怕再無人高過了他。」

  白衣女子忽然一變話題,道:「貴賓,咱們吃飯了。」

  俞秀凡道:「不錯,姑娘要他們上菜吧。」

  白衣女子舉手互擊三掌,道:「上菜!」

  大廳一角處,突然開啟了一座門戶,一個面色血紅的黑衣大漢,手中托著一個大瓷盤,快步行了過來。瓷盤中放著一個血淋淋的人頭。俞秀凡呆了一呆,道:「這是什麼菜?」

  白衣女子道:「全人宴,先從人頭上起。」

  那人頭太像了,俞秀凡雙目盯在那人頭上良久,竟然瞧不出一點破綻。俞秀凡暗自忖道:「難道那是一顆真的人頭不成?」

  只見那白衣女子伸手把一雙筷子遞了過去,道:「貴客請啊!你如是想保持著體能活下去,總不能不吃飯啊!」

  俞秀凡實在舉不起手中的筷子,搖搖頭,道:「算了,這頓飯不吃也罷。」

  白衣女子道:「為什麼?你害怕,不敢吃,是麼?」

  俞秀凡道:「你敢?」

  白衣女子道:「為什麼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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