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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朱星寒问道:“秋兄有何打算?如有在下可效力之处,请尽管吩咐。”

  秋傲霜道:“小弟想说几句肺腑之言,不知朱兄听后是否见笑?”

  朱星寒道:“这是那里话?我……”语气一顿,目光向金战彪一瞥,接道:“而且金老也不是外人,秋兄直言无妨。”

  金战彪识趣地站了起来,道:“老朽要去船尾陪陪白大侠,二位畅谈吧!”言罢,掀开竹帘,出了篷舱。

  秋傲霜未加挽留,低回一阵,才喃喃道:“小弟苦练的一套‘旋风剑法’虽不敢说傲视武林,然而既能蒙那一代剑国宗匠单宫主选中为‘擎天宫’副宫主之职,自然也有相当的火候……”

  朱星寒接道:“秋兄倒也未吹嘘,在下已然领教过,秋兄的剑法的确凌厉无比。”

  秋傲霜抱拳一拱道:“承奖……”语气微顿,将“四绝剑”平放在两腿上,沉缓有力地接道:“小弟这套剑法以狠快见称,若稍有犹豫,则动剑不速;一旦滞缓,也就无狠色可言,恕小弟放肆,首度与朱兄动剑,只有四成火候,再次过招,而火候已降到三分了。”

  朱星寒双眉一挑,道:“那是何故呢?”

  秋傲霜道:“兵法常道:‘武者必须先胜而后求战’,也就是说信心第一、功力次之。然而,小弟自来金陵后,动剑每多畏怯,剑法自然不能尽力施展了。”

  朱星寒喃喃道:“这就怪了!”

  秋傲霜道:“其中尚有缘故。”

  朱星寒道:“在下恭听。”

  秋傲霜道:“来金陵后,小弟首遇之人是‘金刀’杜桐邨,他提起了家父一些往事,不但言之凿凿,而且还有铁证,使人不得不信。自那以后,小弟终日精神恍惚,临事犹豫,毫无果断,孰敌孰友,也混淆不清。非但智珠昏蒙,剑法也显得软弱不堪。单宫主若知道小弟目下之狼狈景象,必然大失所望。”

  不久之前,杨桂玲视秋傲霜是俎上之肉,此刻再听到秋傲霜一番唏嘘之言,朱星寒心头不禁暗暗发出一声同情嗟叹,沉吟良久,方才问道:“不知杜桐邨向秋兄说了些什么?”

  秋傲霜微微点头,道:“请恕小弟不便直言,不过却可以稍作透露,杜桐邨所提的往事,关系到先父一世英名。”

  朱星寒一拱手,道:“请恕冒昧之罪。”

  秋傲霜抱拳还礼,道:“朱兄太多礼了……”语气微顿,接道:“小弟目下豪气全失,除了方才所说的原因外,尚另有缘故。”

  朱星寒道:“能够见告么?”

  秋傲霜道:“小弟正想一吐为快。”

  朱星寒道:“在下恭听。”

  秋傲霜重重地吁出一口长气,然后才缓缓说道:“先父见背,小弟方五岁,十岁寡母又丧。小弟蒙一无名老者收留,授以剑法……”

  朱星寒插口道:“秋兄一直不知令师之姓名么?”

  秋傲霜道:“家师性情乖戾异常,小弟若问及他的名字,必至一顿痛骂。然而家师却不时训以作人处事之道理,性情虽怪,却不失为一个正人君子。”

  朱星寒道:“那是自然。秋兄的‘旋风剑法’是令师独创的?”

  秋傲霜道:“此剑为家师所赠,剑法也为家师所创;他是依照此剑的特性与先父生前所创铁笔招式糅合浑成……”

  朱星寒接道:“令师也熟悉尊翁的招式么?”

  秋傲霜道:“小弟七岁起随先母习武,对先父的铁笔招式略有所知,而家师对先父的铁笔招式却更为熟悉。”

  朱星寒道:“令师必是尊翁的故友。”

  秋傲霜道:“小弟也有此种猜想,然而每当向家师问及之时,总是惹得他大发雷霆,以后也就不敢再问了。”

  朱星寒道:“想必令师有难言之隐吧!”

  秋傲霜未接着说下去,又掉转话锋,道:“艺成涉足江湖,忆及先父一世英名,以及家师终日训教,决心出人头地,好好作为一番。

  适逢‘擎天宫’招考副宫主,该宫为武林中之一大门户,单宫主也是威名远播,于是冒昧一试,竟被侥幸录取了。”

  朱星寒道:“秋兄何言侥幸两字?秋兄不但仪表堂堂,系出名门,剑法超群,正是上上之选啊!”

  秋傲霜道:“但愿朱兄不是虚赞。”

  朱星寒道:“句句出自肺腑:”

  秋傲霜道:“小弟何尝不生此豪情?然而小弟初临金陵就被杜桐邨兜头浇下一盆冷水。”

  朱星寒道:“秋兄何必介意。”

  秋傲霜道:“小弟方才说过,目下豪气全失,并不完全是杜桐邨之一席话……”语气一顿,接道:“朱兄还记得‘银狐’带来单宫主手谕之事?”

  朱星寒点点头道:“记得的。”

  秋傲霜突然放低了声音说道:“朱兄想必也听说过‘银狐’的秽名,单宫主不但托其转达手谕,而且还留她在宫中盘桓数日。据‘银狐’说,昔日单宫主和她尚有一段孽缘。朱兄可知小弟闻听之后有何想法。”

  朱星寒摇摇头,道:“在下不敢妄猜。”

  秋傲霜道:“小弟怀疑单宫主之作为是否为江湖上所传诵的那般方正不阿。”

  朱星寒道:“秋兄肯将心中所思坦诚相告,显然十分看重在下,因而在下也得提醒秋兄一下,心中存疑未尝不可,最好不要轻易谈论。”

  秋傲霜道:“多谢盛情,小弟省得……”语气一顿,接道:“如此一来,小弟之豪气就荡然无存了。”

  朱星寒道:“这也难怪。”

  秋傲霜轻叹道:“偏偏目下驻足金陵之人,莫不视小弟如敌,仿佛小弟犯了十恶不赦之罪,几成俎上之肉,不但令小弟不解,也令小弟终日惴惴不安。”

  朱星寒道:“秋兄所指,莫非也有在下在内?”

  秋傲霜道:“小弟倒不想强求要朱兄承认。”

  朱星寒道:“在下只想获得尊翁遗下的文房四宝而已,别无歹念,请释锦注。”

  秋傲霜道:“小弟业已答应,虽为先人遗物,也会不吝相赠。”

  朱星寒心念在一瞬间打了千百,于是相机说道:“在下有不情之请,求秋兄答应。”

  秋傲霜微微一楞,道:“何事使得朱兄神情如此凝重?”

  朱星寒道:“家父一生悬壶济世,不求闻达……”

  秋傲霜插口道:“莫非是那一代医圣朱啸天前辈?”

  朱星寒道:“正是家父,称圣却不敢。”

  秋傲霜一拱手,道:“久闻令尊侠名了。”

  朱星寒道:“多谢秋兄褒奖……”语气一沉,接道:“家父此生中活人无算,然而他老人家目下却罹患沉疴,辗转床榻之间,如风中之烛。”

  秋傲霜讶然道:“真的么?”

  朱星寒道:“在下绝不敢妄咒家父……”语气一顿,接道:“家父因集药开方,故而也经常舞文弄墨。平生对尊翁最为景仰,尝以能获得尊翁用过之文房四宝为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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