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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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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月见主子吁叹嗟哦,免不了好言相劝道:“姑娘看开些,自古道有缘千里来相会……” 荷香一摆螓首,接口道:“算了吧!秋月!你不知道昨晚在席上我心里有多么难熬,一心想留那小冤家宿在舫上,他偏又不开口,好不容易约好他今晚再来,偏偏咱们的阎王老子只要我今晚约姓蔡的那个干猴儿。这真叫天不从人愿,错过今晚,怕就再没有机会见到那小冤家啦!” 秋月目光锐利地向门帘垂挂处瞟了一眼,悄声说道:“姑娘说话可得当心点,婢子对姑娘是忠心耿耿,绝不会学话传话,倘若被春花听见,那就不得了!她简直就是咱们那位阎王老子的耳报神!” 荷香冷哼了一声,道:“反正我也活够了,死了又有什么大不了,平日里被那阎王老子糟贱,现在又拿来秦淮河上……” 秋月疾声接口道:“姑娘别说了!愈说愈有气,气坏了身子是自己受罪。俗活说得好,好死不如恶活,活着总会有个转机。” 别看小丫环年纪轻轻,说话倒头头是道,条条有理。 荷香的怒气显然未消,又接着说道:“春花这贱货真是贱到了家!十二、三岁就被咱们那阎王老子糟践了,去年为了巴结‘豺狼虎豹’四兄弟,硬将她送进畜牲窑,过了四个昏天黑暗的夜晚,回来剩下了皮包骨,照说该对咱们那位阎王老子恨之入骨才是,她却反过来百般讨好。真是贱到了家!” 秋月连连皱眉,道:“姑娘!您别再说下去了,行么?” 荷香在愤怒的神色中展露了一丝娇笑,一连声道:“好!不说!不说!说实话,还只有你疼我,却又像小晚娘似地将我管得紧。” 秋月疾声道:“姑娘这样说,婢子可消受不起了!姑娘待婢子好,婢子自然理该诚心相报……” 荷香接口道:“秋月!我早就说过了,咱们情同姐妹,别老是婢子长婢子短的,听在耳中怪不是滋味。秋月,咱们说点开心的吧……”语气一顿,接道:“这一个多月来的水上生涯,你过得如何?” ▼八 暗盘交易 秋月一蹙眉尖,道:“婢子倒还无所谓,看姑娘过着生张熟魏,朝秦暮楚的日子,婢子就……” 荷香一转身,接口道:“得了!讲好了谈开心的事,怎么又愁眉苦脸啦!说起来这艇妓生涯是女人悲惨的境遇,比起咱们在阎罗殿里又好得多了。最少不会一天到晚看到咱们阎王老子那狰狞的怪脸。” 秋月吁了口长气,道:“姑娘看得开就好了,婢子放心不少。” 荷香站起来打了个转儿,理理罗裙,显得毫不在乎地说道:“我早就看开了,锦衣玉食,无忧无虑想起了杨少爷来了。秋月!那小冤家名叫杨什么来着?” 秋月轻笑道:“瞧你!满口惦着那小冤家,却又忘了人家的名姓,他叫杨贵麟,贵麟就是骐麟主贵之意。姑娘可别再忘啦!” 荷香眉增喜包,频频点头,喃喃自语道:“嗯!杨贵麟,徐州人氏,饱读诗书,家财万贯。想游尽名山大川,探遍幽景胜迹,因而来到金陵……” 说到此时,秋月暗暗拉了她的衣袖一把,同时向帘外努了努嘴唇。 荷香将话顿住,耳闻一阵轻巧步履之声,红唇一撇,轻哼了一声。 门帘掀动,进来了一个与秋月相同装束的丫环,年龄较秋月稍长。 只见她生得鼻隆臂圆,蚕腰纤细,眉目妖娆,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却又隐约露出一丝阴狠之色。 敢情这丫环就是他们方才所提到的春花了。 春花进入艇舱之后,必恭必敬地向荷香敛任一福,道:“回姑娘!菜已备齐,酒也烫好,并遣走了供茶饮的厨艇。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荷香瞥了她一眼,背过身去,冷声问道:“春花!什么时辰了?” 春花回道:“约莫酉戊之后。” 荷香问道:“蔡爷说什么时候来?” 春花道:“快了!” 荷香猛一旋身,美目暴睁,怒叱道:“春花!你可要弄清楚,你只不过是一个侍候我的奴婢丫环,别有眼无珠瞧不起人!” 春花目光中虽有悻悻之色,却也只得恭声道:“婢子那敢!” 荷香沉声道:“既然不敢,因何用这种口气对我回话。蔡爷那儿是你去送的信,我问他什么时候来这儿,你就回我个时辰,我可不懂什么叫快了。是嫌字眼太多累了你的口舌吗?” 荷香分明积怨在心,借故发泄。 春花却异常沉得住气,低下了粉颊,轻声道:“蔡爷说他约戊初到来,此刻正是酉戊之交,所以婢子盘算着蔡爷就要到来,才这么回姑娘。婢子知罪,下次不敢就是。” 秋月连忙扯着荷香的衣袖,婉劝道:“姑娘息气吧!春花绝无小看姑娘之意。” 荷香美目一扫,叱道:“秋月!要你讨什么好?你身上不长骨头,被人欺凌惯了。我可不在乎那些,咱们谁不是……” 忽然,河面上响起了一阵呼哨之声,打断了她嘴里的话。 春花疾声道:“姑娘!蔡爷来了,这是他说好的信号。” 荷香神色一变,低声道:“秋月!随我来……”目光向春花一扫,接道:“待酒过三巡之后,熄去舫首大红风灯,接咱们的阎王老子上船。告诉你!当心你的皮肉!”语罢,一挥手,和秋月走出寝舱。 登上五级扶梯,来到船面,已见一艘快艇船停在旁边,蔡锦堂一纵身跃了过来。 待蔡锦堂遣走快船,荷香忙不迭地迎了过去,福了一福,娇声娇气地说道:“蔡爷!你可算来了!真是想坏了奴家。” 秋月也跟在荷香之后,向蔡锦堂见礼。 蔡锦堂一挥手道:“荷香,到里面说话。” 进入小巧雅致的花厅,秋月忙着放下垂帘,然后又过来斟酒。 荷香推着蔡锦堂就坐,软绵绵的娇躯投进对方怀里,娇声道:“蔡爷!你一定变心了!是我荷香侍候得不周到么?果真那样,人是你的,打骂随你,你不能说不来啊!” 蔡锦堂不禁皱了皱眉头,吁叹了一声,道:“唉!你不知道你的蔡爷有多忙!” 荷香耸耸鼻子,娇真道:“忙?得啦!前儿晚上杜爷在‘金翠舫’上宴客,真气人!” 蔡锦堂道:“荷香!杜爷宴客席上那有我的份,叫你去作甚?” 荷香娇笑道:“看看风光也好呀!那些姐儿回来后一个个神气得不得了哩!” 蔡锦堂虽是满腹心事,愁怀不展,被这老相好的一斯磨,倒也暂时忘却了烦忧。伸出手来在荷香的粉颊拧一把,邪笑着说道:“荷香!你瞧瞧风光倒不要紧,万一被杜爷的客人看上了你,那可就糟了!你可是大爷我的人啊!” 荷香道:“我是大爷你的人,你可不完全是我一个人的大爷。 金陵城除了杜爷就是你蔡爷,想攀交情的粉头还不多得是。” 三天以来,蔡锦堂一连吃了好几次药。他自己心头有数,目下金陵城内,别说是第二号人物,能够挤得上第二十号,就已经算不错了。 虽然如此,荷香的话听在耳里,仍然令他心眼里舒畅已极。搂紧了怀中的美人儿,豪笑道:“荷香!你真算得上是大爷我的红粉知已。别吃干醋了!大爷我在百忙中抽空来看你,你还不快快谢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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