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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只聽那黑衣少女接道:「我這奇特點穴手法,雖然點了你身上三處穴道,但卻不傷身體,回家去好好休養一年,穴道即可自解,這一年之中,不可妄動怒火,怒則傷身,室外已替你備了健馬,你可以走了。」呼的一聲,吹熄了案上燭火,室中又恢復一片黑暗。

  柳遠依在一處壁上,準備待胸中一股激動、憤怒稍為平息之後,再作決定。

  黑暗中柳遠隱隱感覺到那黑衣少女已然走去,這座黝暗的大廳中目下已無人主持。

  他長長吁一口氣,緩步向外走去。

  廳門外早已站著一位身穿青衣的姑娘,冷肅的站在六七尺外,冷冰冰的說道:「你再不出來,我也走了──」語聲微微一頓,道:「此刻,我送你上馬。」

  柳遠心中暗道:既已無反抗之能,那就不如一切聽憑她們安排,看看又是如何?舉步行了過去。

  那青衣小婢直待柳遠行近身前,才轉身帶路。

  穿越了幾重庭院,到了大門之外,果然有一匹鞍鐙俱全的長程健馬。

  青衣女道:「可要我扶你上馬。」

  柳遠不知雙臂的「曲池」穴,身上啞穴被點之後,是否影響到其他武功,當下一提真氣,突然一躍,直向馬背上飛了過去,蓬然一聲微震,已騎在馬背上。

  那青衣女突然上前兩步,輕輕在健馬身上拍了一下。

  但聞健馬一聲長嘶,放蹄而去,如驚鴻,眨眼間,已走的蹤影不見。

  神刀柳遠單人一騎,奔馳在夜色中,仰望著天空閃爍的繁星,更覺得自己是如此的孤獨。

  他想縱聲大叫,以舒情懷,但卻發不出一點聲音,他用盡了氣力,想揮動一下雙臂,但那兩條臂膀已然不聽使喚。

  一個完好的人,陡然間口不能言,手不能動,這痛苦實有著比死亡更難忍受之感。

  他縱馬狂奔在荒涼的原野中,有如一個發了瘋的狂人。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大色曙光已現,那匹長程健馬已跑的遍體大汗,力盡難支,呼的一聲,摔倒在地上。

  這柳遠雖然被點了雙臂上的「曲池」穴,手不能動,口不能言,但他心智無損,武功仍在,經過一陣發狂的奔馳之後,那急躁的情緒,逐漸的平復下來,一種人類生存的本能,使他開始適應這突然的變化,他望望那倒在地上的長程健馬,心中突然生出強烈的求生之望,暗道:我柳遠豈能因穴道的暫時受制,就此消沉,她那獨門點穴手法,難道世間真就無人能夠解得麼?

  他緩緩站起身來,辨識了一下方向,不禁長長一嘆,原個他快馬狂奔了大半夜,仍然在岳陽附近。太陽逐漸昇起,金黃色陽光,照著那含露草木,一切都顯出蓬勃的生機。

  只聽得得蹄聲,由遠而近,瞬息間快馬已到柳遠的停身之處。

  馬上坐著一個姿容絕世,全身白衣的女子,長髮和衣袂不停在晨風中飄動。

  此刻的柳遠,心中對女人充滿著敵意、畏懼,看那白衣女策馬而來,冷峻的望了她一眼,趕忙別過頭。

  那白衣女目光銳利至極,柳遠那充滿敵意的一眼,似已被她發覺,馬頭一轉,直奔過來問道:「你可是遇上強盜了。」

  原來柳遠從馬上摔下,沾了滿身土。

  柳遠強忍心中的激動,頭也不回,裝作未聞。

  只聽鞍鐙微響,白衣女竟然躍下馬來。

  一縷柔柔清音傳入耳際,道:「你被人點了穴道。」

  隨著這喝問之聲,一掌拍向了柳遠的右臂。

  柳遠意識中感覺到一掌拍來,但卻是閃避不開,只覺右臂上經脈一震,似是隨著那拍來的掌勢中,挾著一股暗勁,透肌而入,震蕩經脈,本能的一抬右臂。

  那知右臂竟應勢而起。

  柳遠還未來得及轉動念頭,那柔柔清音又在耳際響起,道:「你左臂也被人家點傷了。」呼的一掌,又擊在左肘上。

  神刀柳遠那無法舉動的雙臂,陡然間完全恢復,心中大為震動,忍不住回頭望去,只見她嬌艷如花的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心情卻無限平和,緩緩說道:「你被人家用透骨打穴的手法,傷了經脈,這手法十分怪異,和一般點穴手法大不相同,當今之世,很少人能夠解得──」

  語聲微頓,卻不見柳遠說話,又自接了下去道:「不過傷你經脈的人,心地很好,下手甚有分寸,縱然是無人幫你活開被傷的經脈,一年之後,即可自動復原。」

  柳遠初時對她原抱有很深的敵意,但見她平和的笑容,誠懇的言詞,毫無做作譏諷之意,心念頓時一變,心想說幾句感謝之言,卻又無法出口。

  那白衣女皺了一下眉頭,道:「你怎麼不說話呢?──」但見他目中流露出感激之意,心中忽然動了懷疑,接道:「你是天生的啞子麼?」

  柳遠搖搖頭,黯然一笑。

  白衣女道:「那是不願理我了?」

  柳遠心中大急,舉起雙手一陣亂搖。

  白衣女凝目沉思了片刻,笑道:「我明白啦!你可是被人點了穴道?」

  柳遠點點頭,目光流現出求救之色。

  白衣女緩步走了過去,輕揚玉腕,解開他啞穴上的禁制笑道:「那點你穴道的人壞死啦,點了兩臂上的穴道不算數又點了你的啞穴。」

  柳遠長長吐出一口悶氣,道:「在下長沙柳遠,我承姑娘援救,感激不盡,不知姑娘可否留下姓名,也好讓在下日後報答。」

  白衣女凝目沉思片刻,道:「不用報答了,江湖上偶伸援手,也算不得什麼大事──」話至此處,雙頰上突然泛現出兩圈紅暈,微帶嬌羞的接道:「你一定要問我的姓名,叫楊夫人就行了。」

  柳遠自言自語道:「楊夫人,楊夫人──我明白了,你可是楊夢寰大俠的夫人麼?」

  白衣女笑道:「不錯啊!你可是敬佩我那寰哥哥麼?」

  柳遠道:「楊大俠武功絕世,俠名震蕩江湖,武林中人有准不敬佩於他,唉!除了楊夫人外,世界上還能有幾人具此等身手!」

  白衣女微微一笑道:「多謝你誇獎我那寰哥哥,他實在是個很好的人,江湖上人人敬重他,我心中很──」

  只聽一陣尖冷的長笑傳了過來,道:「沈姑娘仍然是處子之身,怎的自稱起楊夫人了?」

  白衣女轉頭望去,只見兩丈外站著三個面目俊俏的少年,身著黃色及膝大褂,腰束一條三寸寬的白絲腰帶,淡黃綢褲,粉底快靴,高捲著袖管,背上斜插金鐶劍,三個人一般的裝束,每人手腕上都帶著一個金鐶,日光下閃閃耀目,不禁心頭一震,失聲叫道:「陶玉,你沒有摔死麼?──」

  只見那居中的黃衣少年格格一笑,道:「好啊!霞琳姑娘,你還能記得故人──」

  沈霞琳臉色突然一變,冷冷笑道:「哼!你不用騙我了,你不是陶玉。」

  那居中的黃衣少年微微一怔,道:「怎麼?我那裡不像了。」

  沈霞琳道:「你長像倒和那陶玉是一般模樣,但那陶玉只有一個,你們三個卻長的一般模樣,自然不是陶玉了。」

  陶玉微微一笑,道:「幾年不見,沈姑娘的見識,竟是大有進境了。」

  沈霞琳道:「我已經長大了,誰也別想騙得過我!」

  陶玉道:「不論在下是否就是那陶玉,但沈姑娘一眼之間能夠看出我像陶玉,那是足見沈姑娘尚未忘懷昔年之情──」

  沈霞琳心中大急,厲聲喝道:「誰對你有情了,那時我不過是看在寰哥哥的份上,因為你是他的朋友,才肯聽他的話,誰知道你竟是個很壞很壞的人──」

  語音微微一頓,又道:「這些往事,你如何知道?」

  陶玉道:「因為都是我親身經歷的事,豈有不知之理!」沈霞琳訝然說道:「這麼說將起來,你當真是那陶玉了!」

  陶玉道:「貨真價實,一點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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