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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二


  她想住店休息一夜,服點藥物就可痊癒,那知她半月的露宿奔波,心神憔悴,病魔早已乘虛而入,只因她一身武功,發作極慢,待她投宿到客棧之後,病勢急轉直下,全身寒熱交迫,人已經支持不住。

  那店小二看她衣著襤褸,又生重病,不禁心裡打起鼓來,暗暗想道:看她病勢,似乎很重,如果有什麼好歹不但要賠上幾天飯錢、房錢,還得打上一場不大不小的官司。

  從來幹店小二這一行的,大都是勢利眼,看童淑貞那份落魄的樣子,心裡有三分輕視,放下手中茶水,正想上前設法把她趕出店去,突然目光觸到童淑貞身側的寶劍上。

  這就把店小二嚇得怔了一怔,暗想道:這個年青女子,窮得連衣服穿都沒有,卻帶著一支寶劍,看來決不是什麼好人!

  他心裡正在轉著念頭,童淑貞突然轉過身來,叫道:「店家,店家,給我一杯水喝喝好嗎?我口渴死了!」

  聲如燕語鶯鳴,清脆動聽已極,店小二眼睛一亮,兩道眼神盯在童淑貞臉上,再也移不開去。

  只見童淑貞忽地睜開了眼睛,叫道:「我要喝水,你聽到沒有?」

  抬頭看到童淑貞滿臉嗔怒,嚇得他下面的話說不出口。

  喝過茶後,精神稍覺好轉,又勉強支持著走回到床上躺下,沉睡過去。

  這一睡,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時分,醒來時,見床側站著一個年約五旬的老者。

  那老人面很慈善,望著她笑道:「姑娘,你就是一個人嗎?」

  童淑貞點點頭,淒婉一笑。

  那老人嘆息一聲,道:「你病的很重,我已經叫人去請先生來給你看病了。」

  童淑貞道:「我沒有錢,身上也沒有值錢的東西,只有我枕邊那支防身用的寶劍,還能值幾兩銀子,就請老伯伯代我賣了,開付醫藥費吧!」

  那老人搖搖頭,笑道:「出門人一時不方便,是常有的事,你只管安心養病吧!醫藥費我老漢還負擔得起。」

  童淑貞聽得異常感動,道:「我們素不相識,老伯伯縱願相助,但難女如何能受?」

  那老人尚未及答話,店小二已帶著醫生進來。

  他詳細地查看了童淑貞的病情後,晃晃腦袋說道:「病勢不輕,風寒已浸內腑,開劑藥試試看,能不能見效,卻很難說!」

  說完話,取過筆,開了一張藥單,轉頭就走。

  童淑貞看那醫生神態冷漠,全無一點悲天憫人心腸,不禁心頭有氣,說道:「老伯伯,把他藥單退給他,我不要吃他開的藥啦。」

  那老人微微一笑,道:「姑娘,這不是嘔氣的事,那先生是我們崇寧城第一名醫,一向看病,就是這個樣子,但他開的藥單卻是神效異常。」

  童淑貞正待答話,突聽一個尖脆的聲音叫道:「我的馬要得加二升黃豆餵,酒飯愈快愈好,我吃過飯,還有要緊的事辦。」

  聲音異常熟悉,入耳驚心。

  她猛提一口真氣,一躍下榻,兩三步已搶到門口,倚門望去,果見陶玉身穿黃色及膝大褂,手牽赤雲追風駒,正在和店小二說話。

  童淑貞不知是驚是喜,呆在門口,說不出一句話來。

  陶玉轉臉見到了童淑貞後,微微一怔,把馬韁交給店小二,對著她走來。

  這一瞬間,她心中洶湧出萬千感慨,似乎有幾百句話要一齊出口,但卻不知先說那一句才好,心情過份緊張激動,激發她生命的潛力,支持住了她沉重的病體,眼睛中也閃爍起因病困而消失的神光,凝注在金環二郎臉上。

  陶玉恢復了鎮靜輕鬆的神態,望著她道:「怎麼,你一個人來的?是不是被你師父逐下山的?」

  說得不徐不疾,毫無一點憐惜、惶急之情。

  字字句句,都化成鋒利的劍,刺在童淑貞的心上,她無法控制滿腔悲忿,揚手一掌,劈向陶玉臉打去。

  金環二郎左手一翻,輕輕扣住了她的脈門,笑道:「什麼話好好說不成?怎麼見面就動手動腳──」

  突然覺著她玉腕燙手,接著又道:「怎麼?你有病了?」

  童淑貞氣得冷笑一聲,道:「我死了也不要你管──」只覺一陣感傷,湧上心頭,支持她的精神登時一鬆,一語未完,人便向地上栽去。

  陶玉隨手一把,抱起她的嬌軀,向房中走去。

  那老人撿起藥單,走到陶玉身側,道:「這位姑娘病得不輕──」

  陶玉陡然轉過臉,冷冷接道:「病得不輕怎麼樣?用不著你多管閒事!」

  那老者只聽得呆了一呆,道:「老漢見她一人投宿敝棧,病勢又那樣沉重,年輕輕的女孩子,實在夠可憐的,所以特為她請先生看病,這張藥單就是──」

  陶玉伸手接過藥單子,笑道:「老掌櫃你心很好啊?嘿嘿──我看你是怕打人命官司吧!」

  那老人連受陶玉譏諷,不禁有點冒火,放下藥單,轉身向外走去。走就走了算啦,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出了房門後罵了陶玉兩句。他罵的聲音雖小,但陶玉內功精湛,耳目異常靈敏,一字一句,都聽得十分清楚,只聽他一聲格格大笑,雙肩晃動,穿門而出,笑聲未落,已到了那老人背後,舉手搭在那老人肩上,問道:「老掌櫃,你貴姓,這客棧可是你老人家開的嗎?」

  那老人只覺一股寒意,由肩頭散入全身,不自主地打了個冷顫,轉臉答道:「老漢姓周,這小棧正是老漢所開。」

  陶玉取下搭在他肩上的手,笑道:「那位姑娘是我師妹,多蒙掌櫃關照,我心中感激得很。」

  那老者見他陡然間變得和顏悅色,不禁微微一怔道:「出門人都難免遇上什麼困苦事,這也用不著說感激的話!」

  他心仍耿耿於陶玉適才譏諷之言,毫無愉悅之色。

  陶玉冷笑一聲,道:「這藥單是什麼人開的?」

  那老人冷冷答道:「是我們崇寧城中第一名醫和老漢同宗的周一帖。」

  陶玉笑道:「周一帖這名字口氣不小,定是妙手回春,藥到病除的了?」

  老者怒道:「你這人怎生這等無禮,需知這崇寧城中,是有著王法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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