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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三


  一陣輕微的步履聲,驚得沈霞琳霍然立起,抓起寶劍,躍至門口,待她看清楚來人後,垂下了手中寶劍,笑道:「啊!原來是貞姊姊,你看到師父沒有?」

  童淑貞搖搖頭,道:「沒有,你的黛姊姊呢?」

  霞琳道:「黛姊姊正在運氣調息,已經快三個時辰了,還沒有睜開過一次眼睛,唉!我這場病,實在把黛姊姊給累壞了!」

  童淑貞心中突然一動,暗自忖道:陶玉傷在朱若蘭手中,朱若蘭必知解救之法,怎生想個主意,讓她說出來才好?

  霞琳看師姊不答自己的話,只管低著頭尋思,心中甚覺奇怪,忍不住問道:「貞姊姊,你在想心事嗎?」

  童淑貞只聽得臉上一熱,趕忙抬起頭,笑道:「我在想──在想你寰哥哥怎麼還不回來?」

  她隨口一句應急謊言,卻勾起沈霞琳沉重的心事,只聽她幽幽一聲長嘆,慢慢抬起頭來,望著天上幾片浮雲,淒婉笑道:「已經快八個月了,他還是沒有回來!不知道是不是在路上出了事啦?」兩行清淚,隨著她嬌婉的聲音,滾下粉腮。

  童淑貞想起在石室中養傷的陶玉,不知道有沒有復元之望,一陣心酸,淚水也奪眶而出,霞琳一轉臉,看到童淑貞也是滿臉淚水,隨緩緩舉起左手,用衣袖抹去她有個淚痕,說道:「貞姊姊,你心裡可也是在想念寰哥哥嗎?」

  童淑貞臉上一紅,岔開話題,問道:「你們吃飯沒有?」

  霞琳搖搖頭,答道:「我在守著黛姊姊,還沒有工夫去作。」

  童淑貞笑道:「我替你們作飯去。」

  霞琳嘆道:「我雖然從小就沒有了爹娘,可是有很多人都待我好,澄因師伯、師父、寰哥哥、黛姊姊,還有你和寰哥哥的朋友陶玉──」

  沈姑娘話還未完,突聽一聲清脆的嬌笑,接道:「那個壞蛋陶玉嗎?以後他再也不能作壞事了!」霞琳回頭望去,只見朱若蘭已站在身後,望著她不斷微笑,不知何時她已運功完畢,出了房門。

  童淑貞聽得心中一動,故意問道:「怎麼?陶玉被你殺了嗎?」

  朱若蘭笑道:「我雖沒有殺他,但已廢了他一身武功,今生今世,他永遠不能再和人動手了。」

  童淑貞只聽得心頭一震,抬起頭望著朱若蘭發獃,她本想追問她用什麼功夫傷了陶玉,有沒有解救之法,那知一和朱若蘭目光相觸,立時被她一種高貴的威儀鎮住,竟是說不出話來。原來她做賊心虛,一觸到朱若蘭那威棱逼人的眼神,好像是被人看穿了心中隱秘,是以開口不得。

  霞琳卻接口道:「陶玉是寰哥哥的要好朋友,黛姊姊要是把他打死,寰哥哥知道了,一定會很傷心的!」

  朱若蘭笑道:「不要緊,他死不了,只是被我用天罡指神功點了他右肋左肩兩處經脈關節,只要他不再練武功,或是和人打架,安安靜靜地養息,那就和好人無異。」霞琳滿臉感傷,問道:「姊姊,難道就沒有辦法解救他嗎?」

  朱若蘭嘆息一聲,道:「解是有法子解,只是救了他之後,不知道有多少人會毀在他手中了。」

  霞琳道:「那姊姊把解救的法子告訴我,好嗎?」

  朱若蘭奇道:「你要學解救的法子幹什麼?」

  霞琳道:「我以後要是遇上他時,就告訴他解救的辦法,要不然他這一生就不能再練武功了。」

  朱若蘭兩道清澈的眼神,凝注在霞琳臉上,沉吟不語。沈霞琳慢慢地走到朱若蘭身邊,攔著她一隻手說道:「姊姊不願意告訴我,那我就不學啦。」

  朱若蘭道:「我不是不願意告訴你,只是不想讓他的傷好。」

  朱若蘭悽然一笑,岔開話題,說道:「走!咱們到屋裡去,我教你解救陶玉的法子。」

  童淑貞望著兩人進了房門,才轉奔到廚下,做了很多油餅,又烹飪幾色精美珍餚,收藏起來。

  朱若蘭整理一下沈姑娘鬢邊散髮,接道:「姊姊很愛你,將來姊姊的本領,都要一件一件的傳給你,現在你還不能學習,等到我授你的玄門吐納導引術有了基礎,我再慢慢傳你。」

  霞琳嘆道:「姊姊待我好,我心裡早就知道,但你不告訴我解救陶玉傷勢的方法,陶玉的傷就不會好,寰哥哥知道了,定會氣我不好好的待他朋友,何況他在祁連山還救過我,我知道了這件事,怎麼會不管呢?姊姊!不要傳我本領了,只把救陶玉的方法告訴我吧?」

  朱若蘭看她臉上滿是惜憐神情,心知如不告訴她,在她純潔善良的心中,將留下一道創痕,嘆口氣,道:「好吧!我告訴你就是。」

  霞琳只聽得笑上雙靨,道:「姊姊真好──」不知再說什麼,慢慢把嬌軀偎入朱若蘭的懷中。朱若蘭微微一嘆,道:「妹妹,你這悲天憫人的善良天性,雖然可愛,只是分不出善惡好歹,實使人為你擔心,縱然將來能學得一身出神入化的本領,祇怕也難逃過江湖上重重風險。」

  霞琳道:「嗯!寰哥哥人最聰明,將來我不要再離開他,就不怕壞人害我。」

  朱若蘭笑道:「他嗎?和你一樣的分不出好人壞人。」

  霞琳道:「唉!那我以後更不要離開他了,要是他遇上壞人,還不知道,那實在危險得很。」

  說至此,略一沉思,抬頭望著朱若蘭,接道:「姊姊,你以後也不要離開我們,好嗎?」

  童淑貞聽得一驚,暗想:師父十年教養薰陶,恩如再生父母,自己卻將陶玉藏於派中禁地之內──想到此,心中一陣不安,端起菜飯,走到霞琳房中。

  三人腹中有些飢餓,很快吃完了飯。霞琳幫著童淑貞收拾碗筷,入廚洗刷,童淑貞借機問道:「師妹,那陶玉是好人還是壞人?」

  霞琳笑道:「黛姊姊對我說陶玉壞死了,不過我想他不是壞人,不然寰哥哥怎麼會同他要好呢?不曉得他現在那裡?也沒法告訴他療傷的法子。」

  童淑貞心中一動,問道:「想那療傷之法,定是困難,除了你和黛姊姊之外,別人就不知道了,也沒有本領醫得。」

  霞琳道:「黛姊妹說用天罡指神功,點了他的少陽,少陰兩脈,血氣不能上下運行,只要血氣一動,傷處立時疼痛,要想醫治,必須腳上頭下,陰陽倒置,再行運功,使全身氣血逆行,俟兩脈通行,再予靜養,即可復元。但要過了七天,血氣凝結,就難醫治了,可是我現在不知道他住的地方,沒法對他說,他是沒法醫好了。」

  說完,一聲嘆惜,淚水盈睫,神懷黯然。

  童淑貞探得治傷的方法,心中甚是高興,但想到陶玉在石室中忍受飢餓之苦,心中又感焦急,臉上神情也隨著變換不定,忽而笑展雙靨,忽而愁聚眉梢。

  四周的山色景物,慢慢的都隱入夜色之中,山風呼嘯,松濤如海。童淑貞呆立絕峰,彷徨在師恩與情愛之間,覺著千思萬緒,紛至沓來,雖然只是一件事情,但卻是那樣紊亂難決,夜風砭骨,吹得她油生寒意,抬頭望天上星河,天色已是初更,想起和陶玉之約快到,祇得緩步下了山峰,心中忖道:我已答應給了送食用之物,如何能自食諾言,不管如何,得按時赴約,把療傷之法轉告給他,要他在傷勢好轉之後,早些離開石室也就是了。心念一決,立時加快腳步,返回茅舍,取了食用之物,向那幽谷石室疾奔而去。

  她一路急趕,到石室,只不過初更稍過,陶玉正靠著石壁靜坐。

  童淑貞攤放下手中食物,笑道:「你一定餓得很利害吧!這些菜餚、麵餅,都是我親手製的,你吃點嘗嘗看看,味道如何?」

  陶玉望了望羅列面前的食物,飢火更是難耐,伸手取來一張油餅,正待放入口中,突然又停下來,眼光逼視在童淑貞臉上,心中暗想道:這方圓數十里內,除一座三清宮,再無人家,她這些菜餚、麵餅,看上去都很精美,不知在那裡做的?他想到可疑之處,停手不吃,凝注著童淑貞,想從她神色間,觀察出一點破綻來。

  童淑貞見他只管瞪著眼望著自己出神,不食不言,一笑問道:「你怎麼不吃呢?只管看著我作什麼?」

  陶玉道:「你這些菜餚麵餅,可是在三清宮中做的嗎?」

  童淑貞笑道:「是我在沈師妹住的茅舍中廚下作的,你問這些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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