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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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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行间,一个苍老沉重的声音,喝道:“杨相公别来无恙,想不到我们又会在此地碰上!” 梦寰转身望去,不知何时他身边已多了一个老者,苍白长髯,身躯修伟,正是初离玄都观时,在洞庭湖中所遇的天龙帮长江总舵舵主尤鸿飞。 尤鸿飞身后三丈外,另有两个背插单刀的大汉,控着三匹健马,杨梦寰心头一凛,暗想:我只管急痛伤心,害得耳目失灵,人家马近三丈,人欺近身,竟是未觉,对方如骤下辣手,糊胡涂涂的就送了命,死不足惜,但这样与追寻沈姑娘有何帮助,更何以对得住恩师十二年教养的心血──想到这里,立时把满腔急痛,压制心底,从迷醉情愁中清醒过来,望着尤鸿飞一声冷笑道:“贵帮声势浩大,遍布江南,不过作为究竟脱不了帮匪气质,尤总舵主快马赶来此地,莫非还想绑架我杨某人吗?” 尤鸿飞听得脸一热,微怒道:“杨相公这话是什么意思?前次侵犯,事非得已,帮规森严,令谕难违,我已当面向老弟说明,旬前已得总堂新谕,藏真图事出误会,那《归元秘笈》既成泡影,本帮和贵派已敌意全消,杨相公出言责备,究属何指?老朽倒要请教。” 杨梦寰又一声冷笑道:“贵帮中人,一个个口蜜腹剑,话讲得虽然冠冕堂皇,可是做的事却卑鄙下流。贵帮既已对我们消了敌意,你尤总舵主一大早快马急足,赶来这荒凉的地方,又为什么?” 尤鸿飞浓眉一扬,双目神光闪动,冷冷接道:“杨老弟,说话要有点分寸,就是令师玄都观主,也不能这样肆言伤人。本帮弟子昨夜在距此不远处,受人劫击,四人都受重伤,并被人抢走了押送要犯。我昨夜得报,因此赶来勘查,不想遇得老弟──”话到这儿,顿一顿,又道:“昨夜中本帮弟子在唐家集赣江渡口,所遇的使剑少年,可是你杨老弟吗?” 杨梦寰道:“不错。贵帮押送的什么人?尤总舵主知道吗?” 尤鸿飞摇摇头道:“据帮中弟子告我,是一位年轻姑娘,个中详情如何,我也不很清楚,只是奉得总堂红旗令谕,要把她押解黔北,不想昨夜遇劫,伤了本帮中四个弟子不算,又被劫走了红旗令谕命押黔北的要犯──” 尤鸿飞话未完,杨梦寰已爆出心头怒火,厉声喝道:“我师妹初涉江湖,从未和人结过梁子,你们掳一个纯善无知的女孩子,是何用心?” 长江神蛟听得怔了一怔,道:“怎么?红旗令谕押解的人犯,是杨老弟师妹吗?” 杨梦寰看尤鸿飞错愕神色,不像故意装模作样,面色稍见缓和,答道:“正是和晚辈同在洞庭湖中,遇见尤总舵主的那位沈姑娘。” 尤鸿飞听得一皱两条浓眉,道:“这件事我的确是不知情,但我想个中必有原因,也许事出误会。红旗令谕是本帮总堂中五旗坛坛主勒令之一。如非齐坛主亲手所发,亦必出自授意,坛下弟子再胆大也不敢私传红旗令谕,而且令中明示要本帮弟子沿途妥为保护押解总堂,这证明对令师妹并无加害之意──” 杨梦寰听到这里,又蹩出心头怒火,冷笑一声,接道:“她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女,又从未在江湖上走动过,自然和贵帮谈不上什么宿仇旧怨,你们掳她动机不止可恨,而且可鄙。” 尤鸿飞脸色一变,微愠道:“天龙帮帮规条律,首戒淫字,齐坛主身掌本帮红旗坛,盛名震江湖,岂会自甘下流。杨老弟,你这种藐人太甚的想法,未免太可笑了。” 杨梦寰看长江神蛟,一张脸气成了铁青颜色,再想齐元同以成名武林数十年声誉,及天龙帮红旗坛主之尊,也实在不会做出劫持美色的下流事情。但也想不出其它原因──一时间只管呆想,站在那里忘记答人家的话。 陡然间,他脑际间起一个念头,朱白衣在邵阳湖畔说的几句话,在他心里泛起了一阵波动,他说李瑶红决不甘心忍受着一生的折磨痛苦,她必要想尽方法缠夹自己──她是天龙帮帮主海天一叟李沧澜的爱女,也许是她磨菇着齐元同劫持了霞琳──人情急中,难免自作聪明,何况杨梦寰这推想还有着很多道理,他越想越觉得不错,恨得他咬牙切齿,就地一跺脚,道:“不错,定是那鬼丫头玩的花样!” 尤鸿飞看梦寰呆呆地想了半晌,突然一跺脚,自言自语的说起话来,这就弄得久历江湖的长江神蛟,也莫名其妙了,一拂胸前长须,问道:“杨老弟,你觉得老朽几句话,可说的有点道理吗?我尤某人身受令师救命大恩,几十年来都无机缘报答,姑不论本坛劫持令师妹原因何在,但当前最重要的事,是先追出令师妹的下落。本帮弟子遍布江南各地,老朽愿借机略效微劳,只要听得令师妹的消息,我们就兼程赶往,本帮中有特殊的连络信号,一日夜之间可达四五百里,如果你杨老弟信得过我,就和我一块儿走,咱们就这样办。” 杨梦寰看人家说得恳切,确出诚意,而且除此之外,也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点点头,正待答话,遥见正西方一匹快马驰来。 马如电掣风飘,快得出奇,数百丈距离,不过是眨眼工夫就到。那马如一团红云,神骏异常,从头到尾足足有九尺多长,金鞍银镫,垂鬃三尺,马背离地少说点有六尺多高,全身看不见一根杂毛,绝世神驹,罕见龙种,杨梦寰只看得暗赞不已。再看马上人的衣着也很别致,一件淡黄及膝大褂,腰中一条三寸宽的白丝带子,淡黄绸裤,粉底快靴,玉面剑眉,肤白如雪,俏目隆鼻,唇红朱砂,两只袖管高高卷起,手腕上露出来四只耀眼金环,看形貌美如处子。遗憾的是俊中带俏,缺少英武气质。他与杨梦寰相较之下,一个英挺秀逸,一个风流俊俏。 黄衣人马近杨梦寰后,两只俏目流波,也盯在杨梦寰脸上,一对各极其美的少年,互望良久,那黄衣少年才跳下马对尤鸿飞拱手笑道:“尤总舵主倒先到一步了,本帮被劫女犯的一事,查出一点头绪吗?” 杨梦寰听来人口称霞琳为被劫女犯,不由又动了怒火,不待尤鸿飞答话,抢先接道:“贵帮也不过是江湖道上一种非法组织,难道还奉朝廷的诏旨不成?青天白日之下,非法掳人,还口口声声称为人犯,不知被掳人犯的是什么罪?” 黄衣少年面色一变,剎那间俊脸上现出怒容,俏目里隐透杀机,翻腕拔出背上奇形金环剑,剑指梦寰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敢如此泼口撒野。” 梦寰看他手中兵器奇怪,形虽如剑,但尖和剑身及护手处,却多了三个金环,日光下,青锋和金环相映生辉,剑身动处,三环交鸣,锵锵铛铛如金盘珠走,清脆声响中,暗合节奏,黄衣少年借拔剑之势,已暗运内功,贯注剑身,抖动剑身金环,暗向梦寰示威。 杨梦寰也确为黄衣少年震动剑身金环的精湛内功吃了一惊,赶忙凝神提气,抽出长剑,正想反唇相讥,尤鸿飞却抢前一步,拦在两人中间笑道:“两位都请暂息怒火,江湖有句俗话说,不知者不罪,我来替二位引见引见吧!” 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指梦寰道:“这位是昆仑派中一阳子道长门下高足杨梦寰。” 回头又指着黄衣少年笑道:“这位是本帮龙头帮主门下的衣钵弟子,金环二郎陶香主陶玉。” 陶玉转脸看了尤鸿飞一眼,问道:“本帮中劫持的人,不知和这位杨兄是什么关系,何以他出口就伤人?” 尤鸿飞道:“红旗令谕押送少女,就是这位杨老弟的师妹。” 陶玉收了金环,一皱两条剑眉道:“怎么?我们劫持的人,是昆仑派门下女弟子吗?” 尤鸿飞道:“是不是我还没有亲见,但据这位杨老弟说,是他师妹。” 梦寰把长剑还入鞘中,接道:“我从饶州一路追踪而来,那还能假得了吗?” 陶玉又问尤鸿飞道:“齐坛主为什么要传红旗令,劫持人家昆仑派中的女弟子?” 长江神蛟摇摇头,道:“我只接得红旗令谕,且派人接应押送一位少女的帮中弟子,个中原因,却是毫无所知。” 陶玉歉意地对梦寰拱拱手,笑道:“这就难怪杨兄情急责问了。我们天龙帮虽然是江湖道上一个非法组织,但敢说所作所为那是顺乎天理、合乎人情的侠义行为。我们也杀人放火,但杀的都是贪官污吏,烧的是土豪劣绅,以及江湖中下五门的淫贼大盗。本帮中弟子虽多,可是我们有严峻的帮规约束,错杀一个好人,都将受到帮规制裁。齐坛主执掌本帮中红旗坛,决不致于行出规外,知法犯法。目前我还不了然个中详情,恕难妄加推论,但这件事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我今晨接得本帮弟子在此地遇劫消息,匆匆赶来查看。现在不但杨兄要追寻令师妹的下落,就是本帮也不能眼看着四个弟子受伤不管,无论如何,要追查出抢劫本帮的人来,只要能找到令师妹,就不难弄明白事情的因果,届时或由令师出面,或者杨兄和小弟一起到本帮黔北总堂,见我们龙头帮主一评是非曲直,自会有合理解决办法,当前课题,必需先寻得令师妹下落才好。” 金环二郎陶玉一席话,头头是道,杨梦寰听完后,点头笑道:“陶兄高论,使小弟茅塞顿开。追寻我师妹,还得借贵帮大力,杨梦寰愿追随听候调遣。” 陶玉笑道:“杨兄太客气了,如果不嫌弃小弟一身匪气,咱们结伴同行如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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