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臥龍生 > 飛鈴 | 上页 下页
九三


  綠衣婦人右手加力抓緊白天平的腕脈,左手疾快的點了白天平三處穴道,放開了白天平,回手掩上了房門,下了木栓。白天平看到了室外人影一閃,似是三號煞星。綠衣婦人放低了聲音,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白天平道:「我是四號煞星。」

  綠衣婦人冷笑一聲,道:「你瞞得了別人,還能瞞過我?快些從實招來。」

  聽這綠衣婦人的口氣,白天平又愣住了,暗道:這婦人口氣很大,難道真已看穿了我的身份,但身入險境,危亡一髮,寧可鬧一個破圍而出,試試武家堡中高手合擊的滋味,也不能洩了底子。他臉上雖然經過了藥物化妝,掩去了神情,但他忘了兩隻眼睛,雙目中閃動的神芒,洩漏了不少的心事。綠衣婦人雙目緊看著他的眼睛瞧著,白天平雖然是很快的驚覺,但已被人家瞧出了不少隱秘。煞星中人,似乎是沒有那樣靈活的眼神。

  綠衣婦人開了口,聲音很低,但卻很嚴厲,冷冷地說道:「留心你那對眼睛,那瞞不過我,也瞞不過別人,還有你的臉型,也不太像四號煞星,別太相信自己的能耐,這地方並不安全,漏出了一點破綻,就可能身陷死亡之境。」

  白天平好耐性,綠衣婦人話說的很明白,但他仍然是一味裝作下去。江湖多險詐,白天平不得不小心一些。綠衣婦人眨動了一下眼睛,道:「我姓巴,都稱我巴二娘,九煞星中人,歸我節制,他們都有一個缺陷,那也是他們致命的所在,每人的缺陷不同,但我都很清楚,每一個煞星都吃過我很大的苦頭,所以,他們對我都有著很深的畏懼,但你和他們不同,也證明了一件事,你不是煞星中人物……」

  巴二娘接道:「你不該自作聰明,調戲那小丫頭,煞星中人,受著絕對的控制,在一種特殊的引誘刺激下,他們才需要女人,你小子聰明的過了份,如是沒有一套完整的辦法控制著這些瘋狂的殺手,那豈不是在家裡養著幾頭老虎。」

  這時,白天平已八成確定了巴二娘沒有惡意,似是在藉著教訓他的口氣,正在洩漏給他很多的隱秘。所以,白天平靜靜的聽著。果然,巴二娘接著說道:「別以為煞星人物很珍貴,一樣會受到制裁,他們犯了錯,死亡的很悲慘,因為,我們能用這些人,就能製造出些人物,也一樣可以毀了他們,死去了四個人,又補充了五個來,九煞星,已變了十位煞星,你小子,別自作清秋大夢。」

  白天平有些動搖了,幾乎要承認了自己的身份,但他還是咬咬牙忍受了下去。巴二娘冷笑一聲,接道:「記著二娘的話,安份一些,別自以為是的動腦筋,目下這個地方,能夠收拾你的人,至少有四五個,好好想想我巴二娘的話,過一天我再來看你。」

  打開了室門而去。望著巴二娘的背影,白天平心中泛起重重疑雲。巴二娘分明已發覺了自己不是煞星中人,但她竟然似有意在庇護。

  但能管理煞星人物的巴二娘,必將是武家堡中可寄重任的親信人物,怎會對自己如此呵護。這麼深入一想,頓覺著真真假假,叫人有難測難解之感。忽然間,想到和龍虎雙丐之約,留守這武家堡中的時間,也就不過是兩天左右,這兩天如若無法探聽出一些什麼,那自然是有負此行了。不論這裡的形勢如何險惡,必然要設法冒險,就算是無法探出什麼,也得盡到心力。但至少,白天平對武家堡這地方,又多了一層了解,當真是藏龍臥虎,什麼樣子的人物都有。就拿巴二娘這個人說吧,三十多歲的年紀,徐娘半老,風韻猶存,外面瞧上去,並不怎麼起眼,她不但武功不錯,而且是控制武家堡諸煞星的人物,如非親目所睹,真是難以相信。小小一個武家堡,怎會集中了這麼多的人才。

  心念轉動之間,那巴二娘去而復返。目光望著白天平,淡淡一笑,道:「看來,用不著我幫你解穴道了。」

  白天平沒有答話,卻仰身臥在木榻上。他用行動回答了巴二娘,早已自解了被點的穴道。巴二娘點點頭,道:「很高明啊!」

  轉身帶上房門而去。白天平一挺而起,撿起了長劍掛好,索性關上了房門,盤膝而坐,運氣調息。身份已洩,巴二娘意圖難測,他必須隨時保持著最佳的體能,準備應付突發的變故。這幾日來,應付大敵,身心俱疲,也一直沒有好好的休息過,這一運氣調息,頓時物我兩忘,氣行一週天,疲勞盡消。無數的事端、疑雲,重又泛上心頭。忽然間,一陣木梆聲傳入了耳際。白天平心中一動,道:「這幽靜的院落中,何來的木梆聲音。」

  心中驚覺,一躍下榻,打開木門,向外行去。只見兩個身著藍色勁裝的人,佩著長劍,匆匆向廳中行去。看了一眼,白天平立時認出那兩個佩劍之人,都是煞星型的人物,立時抓起長劍,佩帶身上,緊隨在兩人身後,向前行去。

  這是跨院中的正廳,不太大,但也不小,廳中擺了一個長型木案,兩邊都是木椅,巴二娘端然高居案首。木案的兩側,已坐了不少的煞星。白天平心中記著那巴二娘說,九煞星死了四個,又補充了五個,應該是十個,在座只有六個,那證明了他來的並不太晚。木案上沒有編號,白天平不知是否每人都有一定的座位,略一猶豫,在最邊一張木椅上坐了下來。他心中有了一個打算,那就是一旦有了危險,坐在門口處容易逃走。片刻後,十張木椅坐滿,果然是足足十個煞星。十個人穿的衣服相同。但所用的兵刃卻不一樣,有的佩劍有的佩刀。巴二娘目光一掃,見十個煞星來齊,也不講話,卻突然舉手,拍了三聲,三聲掌聲清脆,引得場中的煞墾,全都轉頭望去。白天平一直暗中留神別的煞星舉動,依樣葫蘆,轉眼瞧去。但聽巴二娘冷冷說道:「你們今夜要出動,襲擊一處地方。」

  她說得很簡略,也不要那煞星表示什麼,舉手招一招,道:「拿酒來。」

  送酒的青衣女婢,正是白天平對她動手的人,不禁心中一跳。只見那青衣女婢玉手纖纖,在每一個煞星面前放了一杯酒。到了白天平身前時猶豫了一下,再把一杯碧色的汁液放下。看看別人的酒杯,都是同一顏色汁液,不禁心中大感為難,不知自己是否應該飲這一杯不知名的酒。喝下去,會有些什麼反應。只聽巴二娘道:「這是一杯壯行色的酒,你們全都喝下。」

  白天平也端起了酒杯,放在唇邊,但卻未飲下。他心中亂得很,既不敢喝下這杯酒,但又無法不喝。大家舉杯時,白天平心中忽然生出了一個投機的法子。借衣袖掩杯,把一杯碧汁倒入了地上。他倒的很技巧,也很快速,移動一下腳,掩住了地上的碧汁。忽然間,白天平發覺了奇蹟,九個煞星突然閃動起神光。但他不明白這徵兆是好是壞。

  巴二娘又拍了三掌,道:「你們現在跟著我走。」

  轉身向外行去。白天平一看天色,已是夕陽西下的時候。九個煞星魚貫隨在巴二娘身後行去。這些煞星人物,雖然都各有編號,他們的行動,卻是與號數無關。白天平心中盤算,我應該走在中間,兩頭發生了什麼變化,我都可以依樣畫葫蘆,照著人家的辦。立時一側身子,插入了行列之中。巴二娘帶著十位煞星,浩浩蕩蕩的離開了武家堡。堡門外,早備好了十一匹馬。巴二娘當先躍上馬背,十煞星也紛紛上馬。一提韁,巴二娘當先帶路,縱馬飛馳。白天平在第六個位置上。天色逐漸的黑了下來,借一抹暮色,十一騎縱蹄如飛。白天平暗中留心查看,九個煞星都目光直前,目不斜視,他們對行向何處,意欲何為,似乎是都不關心。

  白天平突然間生出了很大的悲哀,感覺到武家堡中幕後那些人,不但殘酷嗜殺,而且,他們改變了人性。這些煞星人物,可能都是正大門戶中苦心調教出來的弟子,也可能都是江湖上主持正義的年輕俠士,但卻被那些人毀了他們的一生,消除了他們的人性,留下他們的武功,使他們忘了自己,變成了冷酷的殺手。這是武林中莫大的劫難,也是人性的悲哀。幸好,那些具有先見之明的武林前輩在武家堡,埋下了很多的暗樁,雖然,他們無法阻止這些事,但至少,他們對武家堡有著很多阻礙。十一匹馬都跑得通體是汗,但巴二娘並沒有停止下來的意圖。顯然,這是一段緊急的行程,也必然是件重大的事情。只聽兩聲長嘶,有兩匹健馬受不住奔行之勞,跌倒在地上。兩個穿著黑衣的煞星,就在馬身倒摔時,突然飛身而起,躍落在八九尺外,這一下,所有煞星,都勒韁停了下來。

  巴二娘一轉韁繩,兜了回來,望了兩個煞星一眼,突然由身上抽出一條皮鞭,啪啪兩聲脆響,抽在那兩個煞星的臉上。鞭痕宛然,兩個煞星的臉上,立刻腫起了一條半寸多高的鞭痕。但那兩個挨打的煞星,並無有反抗之意,也沒有太痛苦的感受。巴二娘欺近了兩人身側,低言兩句,突然轉馬奔去。兩個跑死了健馬的煞星,一左一右的跟在巴二娘的身後,放步向前奔去。其餘的人又縱馬向前。這一陣急趕,又向前奔行了十幾二十里路。巴二娘勒韁停下,當先下馬,把健馬牽入了道旁一座雜林之中,然後,率領著十位煞星,魚貫而行。白天平約略的估算一下,出了武家堡,疾馳快行,至少已走出了六七十里路。如今下馬步行,自然是已到了重要地方。凝神望去,只見前面林木環繞著一座高大的宅院。夜色中,聽不到一點聲息,僅聞風吹枝葉的嗦嗦之聲。

  到了那宅院之前,巴二娘並未下令攻入宅院,竟然是大大方方的舉手叩動了門環。門環三響之後,大門忽然大開。一個老蒼頭,和巴二娘先談數語,悄悄退到一側。巴二娘率領著十位煞星,魚貫進入院內。白天平原想這座莊院,可能就是今宵攻襲的目標,但看情形,又有些不像,心中大感惶恐,暗道:看來,這地方倒是武家堡下另一處分舵。行過大門之時,白天平抬頭瞧了一眼,只見一塊匾寫著:天侯府,三個金字。上下還有很多小字,一則是夜色幽暗,無法看得清楚,二則是他不能停下來仔細瞧看,啟人疑竇。進了大門,是一個廣大的庭院。天侯府中,一直是夜色深沉,未見燈光。


虚阁网(Xuges.com)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