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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張總管對金萍,似是極為客氣,一拱手,道:「姑娘,不進去坐坐嗎?」

  金萍未再答話,一欠身,轉頭而去。張總管這才轉身對伍元超和鐵成剛一抱拳,道:「兩位請啊!」

  伍元超舉步入廳,才瞧出廳中擺設的席位,大不相同。桌子擺成了一個馬蹄形,每一張桌子後面擺一張高背椅子。伍元超暗中數了一數,只有一十二張椅子。對面也擺有一張桌子,原來那就是堡主的席位了。那桌子後,也只擺一張木椅。這時,廳中已有十個人,連自己和鐵成剛算上,剛好有十二之數,坐滿了十二張椅子。

  張總管笑了一笑,道:「兩位初度加盟,請坐在首位。」

  所謂首位,就是左首第一、二兩個席位。這是早已設計好的,伍元超心中明白,也不再謙讓,大步行了過去,在首位之上坐下。鐵成剛跟著伍元超,在旁邊坐下來。張總管道:「諸位也請入席吧!」

  廳中人立時快步入席,似乎是,都已知道自己該坐的席位,很快的入了席。伍元超心中暗道:「那金萍姑娘說過,這武家堡,有二十四位領隊,怎的這廳中,只有十二個座位,難道這些人的身份,不是率領堡丁的領隊?」

  心中念動,凝目向幾人望去。這一看,心中立時生出無比的震驚。原來那些人中,除了張總管之外,每人的臉上都帶了一個面具,而且面具做的並不靈巧,稍一留心,就可以瞧出來。顯然,那面具的用心,只是用來掩去他本來的面目。看了一陣後,伍元超發現了另一件隱秘,那就是九副面具,一模一樣,再加上一色的天藍長衫,看上去,簡直沒有辦法分辨。他們的高矮,或有不同,但卻極不易看得出來。面具一樣,衣服相同,顯然,都是因這些宴會準備之物,目的就是不讓人瞧出了他們真正的形貌。這一瞬間,伍元超心中閃起了極大的震駭,原以為武家堡只是一處地方匪穴,但就目前觀察所得,似乎不這麼單純了。

  突然間,伍元超感覺到兩道無形的光芒,逼注在自己的身上,趕忙收斂心神,仔細看去,才發覺是張總管,瞪著雙目,兩道冷電也似的目光,直逼過來。十二個人,圍坐在一張馬蹄形的桌面上,每人都間隔有兩尺的距離。任何人,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都無法和人交頭低談。只聽三聲鐘鳴,劃破了沉寂,兩個青衣劍童,引導著一個黃袍人,行了出來。黃袍人行到首位上,端然而坐,面對著圍坐的群豪。雖然,他換了衣服,但伍元超和鐵成剛,都能在一眼間,瞧出他是那見過一面的堡主。龍眉、鳳目,海字口,和飄拂在胸前的三增長髯,再加上一襲黃袍,更顯得氣勢雄凜。黃衣人現身之後,廳中人,全都站了起來。鐵成剛和伍元超,也隨著站起身子。黃衣人笑一笑,揮手說道:「諸位請坐。」

  群豪依言坐了下去。黃衣人笑一笑,目光轉到了鐵成剛和伍元超的身上,道:「今日之宴,首在歡迎,鐵、伍兩位領隊,加入咱們武家堡。」

  廳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伍元超、鐵成剛的身上。鐵成剛、伍元超齊齊抱拳,道:「我們末學後進,日後還得諸位先進們多多指教。」

  除了張總管應了一聲「好說,好說」外,其餘九人,都只是微微頷首作禮。

  黃袍人哈哈一笑,接道:「第二件歡迎九位各自立功歸來。」

  九個穿藍衫、帶面具的人,突然抱拳一禮,仍是未發一言。伍元超心中暗道:這些人,不但把面貌掩去,甚至連話也不肯說出一句。這時,張總管已吩咐上菜。但見十幾個一色粉紅衫裙的女婢,手托木盤,川流而上。因為群豪分開而坐,酒菜也是每人一份。每人面前放置一個很大的銀盤,裡面分有很多的小格子,放著各種不同的佳餚、美味。每人一個玉瓶,大約有半斤左右的酒。黃衣人舉杯敬了各人一杯,笑道:「能喝的,多喝點酒,不能喝酒的,多吃點菜,咱們免俗了,不用互相敬酒。」

  這一來,又使得伍元超的計劃落空,他原想借敬酒和那些藍衫人攀談幾句,但互不敬酒,使得伍元超沒有了和人談話的機會。但他心中對九個戴著面具的藍衫人,一直存著很大的關懷。

  酒過三巡,黃衣人突然吩咐道:「召歌姬來。」

  片刻之後,細樂聲起,兩隊歌姬,分成兩行,行入了廳中。伍元超暗中數了一下,這兩隊歌姬,一著粉紅衣裙,一著水綠衣裙,每隊有一十二個人。那一隊水綠衣裙的人物,進入廳中之後,緊靠著大廳一角坐了下來,那穿著粉紅色衣服的少女,卻在細樂中翩然起舞。細看這些歌姬,長的都很勻稱,但紅、綠兩隊歌姬,有一個很明顯的區別,那就是穿著水綠衣裙一隊歌姬,似乎是身材高大一些,那身著粉紅衣裙的歌姬,身材似乎是嬌小一些。從口音上分別,那嬌小的歌姬,似都是江南佳麗,那些水綠衣裙的歌姬們,聲音清脆,似乎都是北地胭脂。十二個歌姬翩翩起舞中,突展歌喉,十二個櫻桃小口中,彙合出一縷宛轉的清音。音樂嬌柔,配合著搖擺的柳腰、嬌軀,翩然起步,看上去十分動人。

  伍元超也是第一次遇上這等場面,不禁看的一呆。側臉看去,只見鐵成剛也看的全神貫注。這一隊歌姬的妙舞清歌,足足有一頓飯工夫之久,才陡然停下舞步,收住歌聲,欠身一禮,退到一側。緊接著那一隊水綠衣服的歌姬,婷婷入場。樂聲揚起,一隊綠衣少女,立時隨著移步起舞。這一隊歌姬,和上隊有著很大的不同,連音樂聽來也不一樣。伍元超目光微轉,聽出那樂聲由一個屏風後面傳出。但卻無法看到擊鼓、敲板,吹奏管笛的人。這一陣樂聲,有些粗獷,綠衣歌姬的動作,也有些大開大合的味道。她們大舉腿,大揚臂,大轉身,大幅度搖動著楊柳腰肢。這是帶著一種原始性的狂舞,有著一種粗獷的誘惑。和剛才那種碎步輕擺,完全是兩種大不相同的風味。但兩種歌舞,殊途同歸,對男人都有著很強烈的誘惑。鐵成剛看呆了,伍元超也看的有些出了神。

  伍元超心生警覺,暗暗的吸一口大氣,鎮定了一下迷亂神志,偷眼向四下看去。只見九個戴著面具的藍衫人,也都看的十分神往。連張總管,也看的目不轉睛。出人意外的,是兩個青衣童子,站在黃衣人的身邊,微微閉著雙目,看也不看那場中橫飛玉腿一眼。忽然間,響起了清脆的鐘聲,樂聲和曼舞陡然間停了下來。紅綠兩隊歌姬,輕移蓮步,錯身並排而立,面對群豪。黃衣人輕輕咳了一聲,道:「諸位,興緻高的,可以選一紅一綠兩位,也可以任選一位,請她們陪諸位喝幾杯。」

  伍元超心中暗道:張總管誇說武家堡的歌姬,個個嬌美如花,果然不錯,這二十四名歌姬,雖然不足和金萍、玉蘭比美,也算是少見的美人了,尤其是經過剛才一番歌舞之後,看她們輕盈舞姿,妙曼體態,心中更留著一份難忘情懷,更增人心中對她們的綺念。

  九個幪面人紛紛離位,各選了一紅一綠兩個歌姬,九人選去了十八個,還留下三紅、三綠六個人站在那裡。這些歌姬身材相若,面貌也不相上下,都是千挑百揀的美人兒。被人選走,固然是好,留下是也未必是壞。伍元超、鐵成剛、張總管原坐未動。黃袍人目光一掠鐵成剛、伍元超,道:「兩位怎麼不選擇一個歌姬陪陪?」

  伍元超搶先站起了身子,一欠身,道:「在下等未近過女色,而且,頭傷未痊。」

  黃衣人點點頭,笑道:「好,來日方長,武家堡有近百歌姬,都屬絕世美色,兩位日後有得玩的……」

  揮揮手,六個未被選中的歌姬,悄然退了出去。他神色突然轉變得十分嚴肅,目光盯注伍元超和鐵成剛的身上,接道:「兩位覺著這武家堡如何?」

  伍元超道:「洞天福地,人間仙境。」

  黃衣人道:「兩位見識的也不過是武家堡中十之一二……」

  聲音突轉嚴厲道:「你們是否決心留在這裡?」

  伍元超道:「希望堡主慈悲。」

  黃衣人笑一笑,道:「好!你們這身武功,難當大任,既然決心留此,我自然要成全你們,我要替你們引見兩位長者,如若兩位能夠被他們看中,收列門牆,兩位就造化大了。」

  鐵成剛本想大聲抗辯,話到口邊,又咬咬牙,忍了下去。伍元超卻欠身一禮,道:「堡主要替我等薦師學藝?」

  黃衣人笑一笑,道:「不錯,我們一直想找兩個人,但選來選去,始終未找到適當的人選,一見兩位,本座就決定請兩位留下,因為,兩位是我見之人中,最為適當的人選了。」

  伍元超心中暗道:看起來,事情是愈來愈複雜了。口中卻說道:「堡主看上了我們,我等何幸之有,但那位長者,卻未必會看上我們了。」

  黃衣人笑一笑,突然改變了話題,道:「兩位吃好了嗎?」

  伍元超道:「吃好了。」

  黃衣人道:「那咱們到裡面談談。」目光一掠張總管,接道:「你在這裡陪陪他們,等他們酒足飯飽之後,送他們去安歇。」

  張總管哈腰點頭,連聲應是。

  黃衣人卻站起身子,悄然退席。伍元超、鐵成剛緊追在兩位青衣劍童的身後,轉入了一座屏風之後。只見好好的牆壁上,突然開了一個圓門。一時間,恍然大悟,原來這大廳壁間留有暗門,舉一反三,就可了解那黃衣人,何以會穿牆越壁,通行無阻了。進入壁間暗門,是一條甬道。行約十餘丈遠,轉入一座密室。此室四周無窗,但卻沒有氣悶之感,顯然,是經過精密設計的建築。木案上,高燃著兩支火燭。黃衣人在首位坐了下來,兩個劍童,分侍兩側。伍元超暗暗忖道:大概要談正題了,趕緊聚精會神,準備應付。果然,黃衣人揮揮手,道:「兩位請坐。」

  伍元超欠欠身,在一張木椅上坐了下來。黃衣人道:「兩位只怕不知道已經變成了我武家堡很忠貞的屬下了。」

  伍元超道:「可是和我們頭上開這一刀有關?」

  黃衣人笑道:「不錯,這大概是世間最高明的醫術了,兩位只要能夠永遠聽從本座的令諭行事,決無任何影響,也不會影響到兩位的才智,和習練武功的進境。」

  鐵成剛道:「堡主,我們可以賭咒對武家堡效忠不二,但如在腦袋中放個東西,心裡總是不舒服。」

  黃衣人笑一笑,道:「兩位現在不妨運氣,看看有什麼不適之處?」

  伍元超道:「鐵兄,堡主這麼看得起咱們,別說在腦袋中放一件東西了,就是再多放幾件,有何不可。」

  鐵成剛先是一怔,繼而回過意來,微微一笑,道:「伍兄說的是,在下只是想請教堡主,怎能會在咱們腦袋裡放了東西,而咱們又全無感覺。」

  黃衣人微微一笑道:「敝堡中有很多罕聞罕見的事,兩位加入本堡之後,慢慢就知道了。」

  伍元超道:「堡主,在下心中有幾件不解之事,不知該不該問?」

  黃衣人略一沉吟,道:「好,你問吧。」

  伍元超道:「堡中有很多領隊,每個人,都和我們一樣,要動過一次手術嗎?」

  黃衣人搖搖頭,道:「用不著,為本座器重之人,才有此榮幸。」

  伍元超心中暗道:在人頭上開了一刀還算榮幸之事,當真是可惡的很。口中卻說道:「堡主這等器重,不知是否別有原因?」

  黃衣人道:「自然有原因,不過,兩位現在還用不著知道,而且此事,對你們大為有益。」

  伍元超道:「大為有益?」

  黃衣人臉上突然間,變的十分嚴肅,冷冷說道:「我要把你們兩人,造就成江湖上出類拔萃的人物,比你們現在這點微末之技,強勝何至十倍。」

  伍元超道:「那不是需要很多的時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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