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花逐月(115)_臥龍生

一一五

　　聞百奇道：「不錯，咱們的年紀很老了，但內功精湛，雖未脫胎換骨，至少已達伐毛洗髓的境界，稍為注意一些，再活個三五十年，也不是甚麼難事。」

　　向中天嘆口氣，道：「老聞，咱們如若活的毫無意義，就算再多活幾十年，也是沒味道的得很。」

　　聞百奇怒道：「老向，你真是老糊塗，咱們活得那裏不好？吃的山珍海味，美女相陪，你這樣固執，莫不是你想學閑雲那樣出家作和尚去？」

　　向中天道：「說起閑雲，咱們就更慚愧了，他靜修六十餘年，不理會人間是非，這一次，竟然重入塵世，為江湖上正義而效力，咱們兩個老不死的，在江湖上打滾了一甲子以上歲月，本也可搏得一些虛名，受人敬重，但卻老德不修，是非不分的投效在二先生的門下，白玉仙本是亦正亦邪的人物，都知錯能改，棄暗投明，老聞，你難道……」

　　「老向……」聞百奇冷冷的說：「念在交往數十年份上，我才苦口婆心的勸你，而且阻止了對你的追殺……」

　　向中天接說道：「道不同不相為謀，姓聞的，咱們這一甲子以上歲月的朋友，算是白交了，從此劃地絕交，你也不用再擔心我的安危了。」

　　目光一掠白玉仙，聞百奇冷然說道：「老向，你是個老糊塗，自不量力，笨得連豬都不如……」

　　向中天怒道：「君子絕交，不出惡言，你怎麼開口罵人？」

　　聞百奇道：「你自己不想想，人家白姑娘如花似玉，你只是一個糟老頭子，同樣是罪無可赦，但二先生並無意追究白姑娘，卻下了處死你的令諭，你現在還能和老夫談話，是我在替你扛著。老實說，追魂取命的殺手，就在門外，二先生的感覺是，白玉仙可以不殺，蕭寒月也可以讓他離開，但你卻非死不可。」

　　向中天哈哈一笑，道：「老聞，這是一面鏡子，我向某人就是你的榜樣，有一天，你也會被二先生下令追殺……」

　　聞百奇微微一怔，沉吟不語。

　　向中天道：「你想想看，咱們追隨他十幾年了，替他立了多少汗馬功勞，當得上是創業大將，白姑娘到這裏不到半年，但白姑娘可以成為咱們的頂頭上司，你可知道原因何在嗎？」

　　聞百奇冷笑一聲，道：「白姑娘，哼！咱們怎麼能跟白姑娘比，人家年輕貌美，武功又高……」

　　向中天接道：「你罵我老糊塗，我看真正糊塗的是你，咱們幫助他創出了一番局面，現在，二先生手下有了更多的人手，我們這班人又日漸老邁，那些苦練的大批殺手，也逐漸有成，老實說，咱們已經無足輕重了，但他絕不會放了咱們，不為他效命至死，也一樣不得善終……」

　　聞百奇接道：「就算是一定要死，晚死一點也該好些。」

　　向中天搖搖頭，道：「聞兄，我的話已經說完了，再無法談下去了，你如是還不覺悟，那就劃下道來，我接下來說是了。」

　　白玉仙突然開口，道：「聞前輩，我和二先生相識不過一年，受他利用不過半載，但我這個女流之輩，就能幡然悔悟，明辨是非，把生死置之度外，聞前輩閱歷精練，難道還看不明白麼？」

　　聞百奇嘆一口氣，道：「就算我看得明白，又能如何？」

　　向中天道：「除死無大事，你如不怕死，為甚麼不能起而反抗？」

　　聞百奇沉吟不語。

　　白玉仙本來打算和向中天聯手合擊，一舉間殺死聞百奇，但眼看說服有效，聞百奇頗有棄暗投明之意，立刻改變主意，低聲道：「向前輩，你們兩位是幾十年的老朋友了，再多談談，友誼可貴，能不動手，最好就別動手了。」

　　向中天點點頭。

　　白玉仙最關心的正是蕭寒月的勝負、安危，轉頭一看，只見那些紅衣少女，劍光交織有如一個轉動的刀輪一般綿綿而至。

　　但蕭寒月一劍在手，不停轉動、推出，阻擋著向前滾動的劍輪，無法越雷池一步。

　　這是最吃力的打法，劍法之外，還需要強大的內功，才能阻止那些向前滾動形如輪轉的劍勢，但蕭寒月竟然能應付下來，不見疲累。

　　原來，他任、督二脈被七針過穴之法溝通，內力源源不絕，縱有很大損耗，亦能支持下去。

　　那十二個紅衣姑娘，用二十四支寶劍結成的劍輪光幕，把二十四柄劍的旋轉之力合於一處，在聯手合搏之術而言，實在已到了極高的境界。白玉仙越看越覺震駭，任何人在這十二人劍合如輪的攻勢中，早就死於對方劍下，如是換了她白玉仙，絕對支持不了十個以上的回合。但蕭寒月竟然做到了，而且竟把強敵攻勢阻攔於大門之外。

　　白玉仙很想出手助蕭寒月一臂之力，但他被十二位紅衣少女完全的籠罩在一團劍光之中，竟然沒有辦法下手幫忙，只好高聲說道：「蕭兄，你一人接下她們十二個人的聯手劍招，只怕很難長久的支持下去……」

　　蕭寒月居然還能開口答話，道：「我不忍下毒手傷害她們……」

　　「甚麼？」白玉仙說：「你能傷得了她們？」

　　「經過這一陣搏殺，在下已瞧出了她們的劍陣中有些破綻，不過，在下不忍下手……」

　　「為甚麼？」白玉仙苦笑了一下，道：「人家要你的命，你難道還心存仁慈？」

　　蕭寒月道：「她們合手的劍陣威力太大，非下毒手無法破解，可是在下怕收手不住，那就要一口氣殺死很多的人了。」

　　白玉仙笑一笑，道：「蕭兄，這是搏命的時刻，就算你手下留情，她們也不會感激，老實說，她們可能是在一種藥物的控制之下，無法自己作主的。」

　　蕭寒月道：「姑娘的意思是可以下毒手了？」

　　「對！要下手，就要一下擊潰她們的聯手劍陣。小妹的看法是，我們這群人中，除你之外，只怕很難再有人能接下她們的攻勢了。」

　　蕭寒月吁一口氣，高聲說道：「諸位姑娘，在下已存心相讓，不忍傷害到你們，但諸位卻連連搶攻，區區再提醒諸位一聲，再不停手，休怪我下手無情了。」

　　但見劍陣轉動更急，十二個少女不但沒有慢下來，攻勢反而更見凌厲。

　　蕭寒月殺機陡生，大喝一聲，忽然振臂一劍，刺入了劍幕之中。

　　但聞一陣金鐵交鳴之聲，快如輪轉的劍陣，突然停了下來。

　　就是這一瞬工夫，蕭寒月長劍已刺出了兩次，每一次，都刺中一個紅衣少女的心臟要害，立刻斃命。

　　蕭寒月一連刺死了兩個人，心中甚覺惻然。

　　兩個人驟然傷亡倒地，整座劍陣也因為失去靈動，攻勢緩慢下來。

　　蕭寒月道：「諸位還要執迷不悟嗎？」手中長劍一緊，又刺出兩劍。

　　又有兩個紅衣少女，應手倒了下去。

　　白玉仙道：「蕭兄，一舉擊潰，免得她們再為所用。」

　　蕭寒月一咬牙，長劍接著連連刺出。

　　劍陣已亂，防護無力，蕭寒月劍如閃電，每招都不落空。

　　但他仍然手下留情，劍勢不再刺向要害，用心是在逼她們失去戰鬥力。

　　忽然間，響起了一陣召退紅衣女殺手的樂聲。

　　可惜，晚了一步，十二個女殺手，四個傷重要害倒地死亡，四個被刺中了運劍的右手關節，恐已無法再運劍克敵。

　　全身而退的只有四人而已。

　　「好劍法，好劍法……」二先生的聲音又遙遙傳來，道：「她們都正值花樣年華，聰明、美貌，蕭兄竟是毫無憐香惜玉之心，而殺了她們。」

　　蕭寒月道：「在下早已說過，你二先生如有點男子氣概，就請親身和蕭某決一死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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