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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七


  张慧龙眼看着两派分批掩护逃走,并不令谕门下弟子趁机追袭,他心中知道,人家不过是震惊于凌雪红惊人出众的武功而退。

  雪山、崆峒撤走得很快,不过一阵工夫,已然没有了影儿,张慧龙立时下令收队,移步凌姑娘身侧,合掌一礼,笑道:“今天承姑娘仗义出手,解救了我们武当派的危难,贫道代表本派中长老弟子,致谢姑娘。”

  凌雪红谦虚地抿嘴一笑,还了张慧龙一个万福后,答道:“我侥幸得胜,适逢其巧,怎敢当得道长大礼。”

  张慧龙微笑着把凌姑娘和悟玄子、一萍生、南天叟等,让入了三元观中,几个被诸葛胆点伤的人,早已被送回观中。

  也许是因为凌姑娘的关系,连带罗雁秋也身份百倍,凌雪红从小在深山中长大,很少受世俗礼法影响,再者她的心里还有着另外一种想法,认为和雁秋在大巴山定情的事,经苦因大师一番训话、允证之后,自己便成了罗雁秋名正言顺的太太,父亲替女儿作的主,算起来倒不算是错,所以她不管众目睽睽,仍对雁秋十分亲切。

  张慧龙特在三元殿开了一桌素宴,由他和吕九皋,万永沧执壶奉陪,邀请的几个人是悟玄子、一萍生、南天叟等,自然最重要的还是为凌姑娘庆功,为邀凌雪红,罗雁秋也被邀请陪客。

  这一席酒,就雁秋说,吃得很别扭,面对着师父、师叔两位长辈,他哪敢有半点轻松。

  悟玄子不知是不是不高兴罗雁秋在未禀明师长前,擅自缔结姻缘,一席酒他就没有看他一眼。

  偏巧又遇上了凌雪红这个高傲姑娘,除了秋弟弟外,她谁也不肯迁就。悟玄子不理她,她就也不看他一眼,这也怪时间紧促,使得罗雁秋没机会对姑娘说明。

  这就为难了作主人的松溪真人,就连吕九皋、南天叟也觉着没法插嘴,详细内情他们丝毫不知,就是想说几句话,也感到无从说起。

  一席宴匆匆吃完,张慧龙已派人替凌姑娘打扫了一间静室,雁秋席前已看出师父神色不对,席散后趁空儿溜到师父的房中,悟玄子正盘膝静室的木榻上,闭目养神,一萍生也在运行内功,调息伤势。

  雁秋急走两步,跪到榻前,满脸慌色,低叫了两声师父。

  悟玄子睁开眼睛,冷笑一声道:“你心里还有师父吗?你师兄沉溺美色,致沦歧途,背叛了大师兄二十年心血教养,你不甘示弱,大有后来居上之势,那青衣少女是准?看样子她对你相当亲热……”

  说到这里,脸上笑容一收,一脸肃穆,又继续问道:“你们什么时候认识,中间有什么关系?说!”

  这一问,只吓得罗雁秋全身发抖,拜伏地上,双目泪滚,低声答道:“弟子罪该万死,但求师父责罚。弟子技艺不精,大巴山连番遇难,幸得她仗义援手,才保得弟子,后来弟子遭毒箭所伤,又承她救助弟子出险,青灵谷代秋儿疗伤医毒,并慨赠大还丹,护送秋儿离山……”

  悟玄子笑着接道:“因此你感恩图报,忘记了师父告诫,对吗?”

  雁秋道:“弟子感受师恩,粉身难报,怎么敢不听师父的训斥,只是她待秋儿……”

  悟玄子微微一皱两条斜飞入鬓的长眉,道:“只是她待你情深义重,因而步了你师兄诸葛胆的后尘。”

  雁秋被师父几句话,追问得哑口无言,只有叩头流泪的份,悟玄子睁开眼睛,暗暗一声叹息,道:“你师伯对我说过,你一生有很多奇遇,天意使然,人力无法挽回,我不多责怪你,但我也不愿有一个不把师父放在心上的徒弟,你自己另有你自己前程,师父要不要有什么关系?从现在起,咱们师徒情份一刀两断,以后你不许再叫我师父,我也不再问你闲事!”说罢,闭上眼睛,不再理雁秋。

  悟玄子这几句话,好比一把利剑透穿了雁秋的心,他呆呆地望着师父,半晌说不出话,伤神过度,一口真气凝聚不散,只见两眼发直,呆如木鸡,直挺挺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一萍生看雁秋神情不对,知道是悲痛过度,伤了中元,一跃下榻,右掌起处,连拍了他三处大穴。

  只听罗雁秋沉呼一声:“师父!”

  两眼已然汩汩地流出鲜血。

  无奈悟玄子心似铁石,一任罗雁秋哀告乞求,他就是闭目不理。

  一萍生在旁边,看得心中不忍,正待开口劝告二师兄几句,突然一阵微笑,闯进来了美丽无纶的凌雪红。

  她一把扶起来秋弟弟,圆睁秀目,望着悟玄子,半晌才幽幽问道:“他是你的弟子,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人呢?”

  悟玄子倏地睁开了双目,炯炯神光,深注了凌雪红一阵,笑道:“我既然管不了自己的徒弟,那就不如不要,他不请师父之命,一切擅自作主,心中自然也没了有我这个师父,我把他逐出门墙,还给他一切自由,正是两全其美的办法。”

  罗雁秋又叩头泣道:“弟子愿受恩师一切责罚,但求师父不要把弟子逐出门墙。”

  悟玄子倏然长眉一扬,冷冷问道:“我要你挖目断臂,剖心自绝。”

  雁秋一翻腕,拔出背上白霜剑,带着满脸泪痕,道:“恩师只要不把弟子逐出门墙,罗雁秋粉身碎骨,死而无憾。”说罢,白霜剑寒光一闪,竟要自劈左臂。

  这一下只吓得凌雪红激伶伶打了两个冷颤,玉腕一扬,白霜剑已被打落地上,秀眉耸立,粉脸泛怒,冷笑道:“你这做师父的真狠心,这样师父,要与不要,都无关要紧……”

  说到这里顿一顿,又对雁秋说道:“他既然要把你逐出门下,那也没有什么,走!咱们到东海无极岛见我爹去,我就是死也得求我爹收你作徒弟!”

  说话时一对亮如朗星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雁秋,只见他剑眉愁锁,俊目蕴泪,眼角间鲜血仍不停地流出,美玉般的脸上,顺腮流下两条红色血痕。

  凌姑娘学剑东海,七个多月没见到秋弟了,多少刻骨的想念情意,急欲和情郎一叙,可惜见面后,就始终没有机会,此刻再看他那样模样,芳心爱怜到极点,也痛惜到了极点,哪还会顾及到身边有人,早已急得妙目满蕴泪水,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块绢帕,扶着雁秋,要替他擦拭去脸上泪痕血迹。

  但此到罗雁秋悲情正深,哪还想到红姊姊过去待他的深情蜜意,随手一挡,架开了凌雪红的执帕手臂。

  凌雪红骤不及防,右臂竟被罗雁秋一掌挡架得直荡开去。

  这一下伤透了凌姑娘的芳心,含蕴着大眼中的泪珠儿,一颗接一颗顺腮而下,手中握着的一方绢帕,也脱手飘落地上。

  突然见她一咬牙,恨声说道:“好!要死咱们就死个痛快,我先杀一个血染三元观再说。”

  悟玄子万万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种程序,他深责雁秋,自然也有他自己的想法,一则是触景伤情,看到诸葛胆对自己和一萍生的无礼态度,大伤了这位世外高人的心,再者雁秋背他作为,有很多和诸葛胆叛离慧觉时如出一辙,这就使悟玄子存了一试雁秋心地之念。

  哪晓得他这一试竟造成了一个极为尴尬的僵局,凌雪红的武功剑术,他刚才已亲目所见,就目前三元观中的人来说,恐怕没有一人能抵得住她。

  小姑娘看样子似是真地动了肝火,果然如此,乱子就要闹大,年轻人做事,很少能三思再行,尤其是情爱的事古今不知多少人为此造成恨事,看她性格,说得出就能做得到,不过僵局已成,悟玄子一时也无法转口。

  悟玄子正无主意,罗雁秋已转脸望着凌雪红,乞求道:“红姊姊,你不能那样做,恩师把我从小抚养长大,情如父子,难道你让我临死前留一个欺师灭祖的恶名不成,我知道姊姊对我罗雁秋情比海深,对不起姊姊的不过是我一个,你迁怒别人,株连无事,血染三元观,将为武林中留下千古恨事,那你不是爱护我,而是害我,姊姊,我最后一次求你别陷我罗雁秋九泉下落得万年臭名。”

  凌雪红眉间已透出重重杀机,听完了秋弟弟一席话,立时变成一副凄婉神情。

  突然一下子跪倒地上,含羞带泪,对悟玄子求道:“罗雁秋一点没错,错的是我凌雪红一个,晚辈虽然不通礼教,但还懂尊师敬祖,家父作主意,晚辈才敢和秋弟弟订下盟约,罗雁秋也是受家父之命承诺,家父他和三位老前辈交情很深,因此才敢代老前辈作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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