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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八


  程永放非但是老马识途,他根本乃此处常客,以帮连瞄登录着“富贵厅阮府宴客”的名牌一眼也未曾,就已经挽着娇妻在攀登楼梯了。

  二楼的楼梯口,一左一右,早有两个花枝招展的女侍在等候着了。

  她们脸泛甜笑,她们玉臂横伸,一人一边,把持着顾宝月、挽扶着顾宝月。

  其中一个叫春桃的并且说:“少夫人好走。”

  “唔!”顾宝月花娇柳蝉,柔弱不胜。

  待上了楼头,春桃笑睑依旧地说:“程公子,你好久没来了呢!”

  程永放也笑笑说:“最近忙了一点,忙了一点……”

  “忙什么呀?忙着陪伴少夫人、服侍少夫人?”

  春桃侧首瞄了顾宝月一眼,她俏皮的说着。

  程永放也转头看了他娇妻一眼,脸有欢容得色,心感欣悦喜意,但口中却说:“你这丫头,怎么调侃起我来了?”

  “我说的是真的嘛!少夫人天仙化人,假如换了我,我也不想出来了。”

  春桃装出委屈兮兮的样子。

  “你还拌嘴!”程永放也声不威意不严的喝着,说:“还不带路!”

  “是!”春桃嘻了一声说:“夏莲呀!你快引路,我在挽着少夫人呢!”

  “二位请踉我来。”

  另一个女侍夏莲,她顿时启步走了。

  富贵厅装设得好富贵。

  碧波之口跃着青的龙,淡蓝天空翔着绿的凤,片片贲突的枝叶丛,还嵌上了几朵富贵花——牡丹——却是大红大朱,鲜艳而醒目。

  里面很空荡,正中只放着一张八仙桌子。

  八仙桌子的上面铺着一块红布,红布上面又覆着一方黄绸,黄绸的二角,则打斜地压着两只磁碟,而磁碟中所盛的当然是花生和瓜子了。

  上首,坐着一位陌生的人,这个陌生人二十几岁,生得颇为精壮,他豹头猴眼,他虎背蜂腰,穿的乃玄色紧身衣靠,必定就是今天的客人了。

  右方有两个人并排而坐,一个叫赵仕强,一个是李大勇,乃程永放、阮绍立这伙人的弟兄、同党,是以年纪都二十不到。

  左边双双空虚着,那无误是他们夫妇二人的座位。

  下道还坐有一个人,他正是此宴的主人,洛阳车马行少东阮绍立。

  阮绍立一见程永放夫妇来到,他立即站了起来,走了过来,热络地说:“欢迎,欢迎,欢迎程少侠伉俪大驾光临。”

  程永放也亢奋地说:“阮少侠客气了。”

  他们竟然皆以“侠”自居呢!阮绍立头一侧,两眼油油的,双颊嘻嘻的,朝着顾宝玉说:“噢!少夫人肌质晶莹,今日里你更出落得如芙感出水呢!”

  语似调侃,却带轻薄。

  顾宝玉桃腮微晕,她原本低着的头显得更低了,羞人答答地说:“阮少侠见笑了。”

  “坐,坐,快请坐。”阮绍立春风满面地说:“春桃,吩咐下去,上酒上菜。”

  “是。”

  春桃盈盈地一礼,下去了。

  “夏莲,请姑娘们出来弹一番、歌一番,也舞它一番!”

  “是!”

  夏莲也福了一福下去了。

  俄顷,有两个打杂的上来了,他们先将八仙桌子挪了一挪,然后搬出了乐器,琴铮鼓瑟……宴客宴会,做主人总是最最忙碌的了。

  阮绍立旋即又替程永放引介说:“这位是魏允新,开封来的,乃是旺盛镖局的镖头。”

  其实,魏允新只是一名趟子手。

  “哦!”程永放钦慕地握着对方的手,说:“久仰、久仰,小弟不才,嗣后请魏大侠多多指教。”

  阮绍立在旁又及时地说:“他,是我们这伙里的兄弟,叫程永放。”

  “喔!彼此、彼此,程兄弟好说、好说。”

  有妇女随行,出门必然会磨蹭一些时候。

  但是,一天十二个时辰,时辰不长,所以在华夏的习惯上,也就不算迟到了。

  宾主又落了座,菜上了、酒也来了,五位“侠士”遂豪放的、无拘束的我请你饮、你敬我干,他们一不推辞,毫不皱眉,果真是英雄本色。

  琴声扬,鼓声沉,有人在旁轻轻地唱了起来。

  “寻春须是先春早,看花莫待花枝老。缥色玉柔擎,醅浮盏面清。何如频笑粲,禁苑春归晚。同醉与闲平,诗随羯鼓成。”

  “好、好……”

  好什么?有人听了吗?就算听了,也不一定听得懂。

  “再来一曲!”

  唱歌的姑娘以此为业,以此为生,她说了一声:“谢谢!”然后清一清喉咙,又幽幽地唱起来了。

  “铜簧韵脆锵寒竹,新声慢奏移纤玉;眼色暗相勾,秋波横欲流。雨云深绣户,来便谐衷素,宴罢又成空,魂迷春梦中。”

  语调戚戚,词意绵绵,何宁说是倾诉。

  接着是舞;舞,他们全看得懂,那细白的肌肤,那美妙的姿态,醉翁之意,喔!不,浪子之情哪!酒能使睑红肠热,也能使人气躁意乱。

  阮绍立今天特别高兴,因此,上面所说的毛病。他全部给犯上了。

  翠玉后只是酒馆,不是妓院,但醇酒美人,二者总是脱不了干系。

  因此,筵席之间都有年轻貌美的姑娘在佐洒,在劝饮。

  姑娘们个个仪态千般、风情万种。

  她们为了银子,为了赏钱,就广展狐媚,尽使手段,务教酒客掏空荷囊,挖干腰包方肯罢休。

  阮绍立假酒装疯,他又唱又舞,遍搂遍亲每一个陪酒的姑娘,最后竟然对顾宝玉也动手动脚,非礼起来。

  “阮少侠,你醉了……”

  顾宝玉为顾颜面,为保风度,她一面抗拒着,一面数说着。

  程永放一见可就翻了脸,变了色。

  他一把拉住了阮绍立的衣襟,厉声地说:“阮绍立,你是被酒淋瞎了眼,还是灌糊了心?”

  “怎么?”阮绍立眼睛一睁说:“我们兄弟本来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你难道连‘朋友妻,不可戏’的话都不懂?”

  “有什么不懂?”阮绍立岸岸然地说:“本少爷摸摸她、搂搂她这也是我着得起她……”

  “呸!你是驴生的、狗养的、禽兽不如的……”

  “出口伤人,我打你这小子!”

  阮绍立左臂一扬,摔去了对方抓在衣襟上的手,然后右掌一张、挥手就扇了程永放的面孔。

  程永放吃了耳光,嘴角顿时流血了,脸颊不由红肿了,本能地也一拳回击了过去。

  “不识礼教,鲜廉寡耻的东西,畜生!”

  他们算是兄弟?那兄弟翻脸了,他们该是同伙,那如今同伙操戈了。

  拳头毕竟要比巴掌来得结实,而鼻子却又要比牙用来得脆弱。

  巴掌横扫,拳头直捣,程永放这一拳正好捣上了对方的鼻子。

  于是,阮绍立立即感到一阵头昏目眩,一阵身体摇晃,他鼻血四喷,他衣衫狼藉……这一下可吓坏了姑娘,也惊着了朋友。

  姑娘花容失色,她们掩掩蔽蔽,躲躲藏藏。

  朋友眉头皱起,他们两相掰扯,两相劝解。

  事情就此勉强而停了,但酒宴也就此不欢而散了。

  阮绍立越想越气,一方面他心有不甘,一方面对顾宝月也存有野心,存在非分之想。

  于是,第二天,他带同了车马行的伙计弟兄,还央请由开封来的魏允新,浩浩荡荡地到程永放家兴师问罪。

  程永放理不亏、气就壮,再说他也不愿做一只缩头乌龟。

  就这样,两方的人大打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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